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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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浣月坐在凳子上,将棋盘放下,说道:“常去藏书阁的洛渊送你的棋盘棋子,说是你禁足后要第一个找他下棋,你还挺受欢迎的。”
  说着见他脸色有些苍白,便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把了一下脉,幸而没什么事。
  裴暄之看了一眼棋盘,唇角微扬,“洛师兄真客气。”
  颜浣月问道:“掌门为何要禁你的足?”
  裴暄之将茶碎倒进小壶里,抓过几颗红枣一颗一颗地往沸腾的茶水中扔,语调清冷地说道:“可能是嫌我在山中采摘野菜时伤了他的花草。”
  颜浣月确实饿着,拿起一块点心吃了一口,说道:“掌门才不会这么小气。”
  裴暄之却侧首看着她,眸似染雪,语气平静地说道:“那他为何让我禁足?”
  颜浣月略怔了一下,又道:“我问你呢。”
  裴暄之实在嫌丢人,而且这事也确实不能与她实说,便转过头去看着炉中火,语气平淡,“就是我说的那点事,实在不行,你给我上大刑逼供吧,看我能说出点儿什么有用的话。”
  颜浣月瞥了他一眼,“想得美,谁对你用大刑?禁足就禁足吧,又不是勒令你闭关,即是如此,那你这几日好好休息,让你禁足多久?”
  “三个月。”
  裴暄之看着炉中火,伸出一只手去,修长白静的五指烤着火,一缕幽淡的冷香气越发明显。
  他昨日、今日皆应三清铃而去帮陆慎初料理了一些棘手的事,刚回魂不久,又放了金狸去虚元峰继续等她,加之身上又有些伤,他有些冷。
  许久,颜浣月伸过手将他炙热的手扯回来,说道:“你冷吗?手都要伸进火里去了。”
  裴暄之手上一点灼烧的痛意缓缓褪散,他任她握着手,侧首望着她,冷不丁说道:“你会考虑……你会愿意与我孕育子嗣吗?”
  颜浣月猛地收回手,反应过来又赶忙攥了攥他的衣袖,“如今说这个属实太早了,是才我有些惊讶,不知你为何会突然问这个?”
  裴暄之垂眸看着她攥着他衣袖的手,他抽回衣袖,伸手落到她腹部轻轻摩挲着,又倾身靠近她心口,淡淡地说道:
  “或许有了你也肯认,可若遵从心意,你肯要那么个不知是什么孽障的东西吗?”
  颜浣月蹙眉道:“掌门跟你说什么了?你是不是听到谁说你什么了?”
  他看着她呼吸间起伏的胸口,眸中毫无欲色,只是目光飘远,有些出神,“他们有什么事早已与我无关,我也并不在乎,我只想我该想的事。”
  颜浣月冷笑道:“你该想的事,就是琢磨来琢磨去,最后觉得将来我的孩子是孽障?你凭什么这样说?”
  裴暄之抬眸看着她,格外认真,“可我有妖血。”
  若是有人这般表达自己的卑微,目的不过是想对方宽慰自己这没什么事。
  可颜浣月却说道:“是吗?这事儿还是第一次听说呢,我可太惊讶了,这天大的秘密,裴师弟不会是只说给我一个听的吧?”
  裴暄之一怔,迅速夺过桌上的杯子仰头压了一杯热茶,攥着茶杯闷声说道:“我想了多日,好不容易才敢问,姐姐说话刺我做什么?”
  颜浣月略倾向他,低声说道:“嫌你混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人的事,不准往你我身上套,你自己的有些过往也不准。”
  裴暄之五指捏着茶杯,神魂之内,金雾被她的强势与包容勾得亢奋地颤抖着。
  他又举杯抿了一下只剩残茶的茶杯平复着心跳,“嗯……我听你的话……”
  一缕金雾爬出来,轻轻缠在她手腕上讨好般地磨蹭着。
  颜浣月拂开那缕金雾,轻声说道:“只是让你不要将以往的事往眼下和将来上套,你自己过往若有什么不痛快的事,尽可与我诉说,我虽不能感同身受,但……”
  裴暄之见她态度缓和地宽慰他,心中熨帖至极,清清淡淡地说道:“原我并不在意这些,不过……我只是怕夫人心有顾虑。”
  颜浣月不禁笑道:“我又不是才知道,不过,你私下也这么唤我好奇怪呀。”
  裴暄之侧首静静地看着她,片刻,与她相视朗笑。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这么笑起来,无缘无故的,她笑,他也开心。
  但有些事不提还罢了,分外点出来,又被对方细细琢磨着就有些难为情。
  许久,裴暄之理智回来,逐渐收敛笑意,耳尖泛粉,直勾勾地看着她,强自严肃强调道:
  “你本来就是我的夫人,我死后魂魄都得拴在你脚腕上,到时每日唤你千遍万遍夫人以防锁魂绳开了让我做孤魂野鬼,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颜浣月不解少年心事,只好奇道:“这是哪里的传说?”
  裴暄之颇有些神采,笑道:“我小时候听到的,有趣吧?”
  颜浣月问道:“这倒有趣,我从没听过,那要是有两个夫君呢?”
  裴暄之瞬间欢颜尽收,冷笑道:“我听的只有一对夫妇的,你想得倒全面,一只脚拴一个,总归落不下你另外的夫君,你可千万别担心。”
  颜浣月笑骂道:“哪儿都有你,不是在说传说吗,你又生什么气?不跟你说了,我们下一盘棋玩玩。”
  裴暄之神色恹恹地放了茶杯,盘膝端坐,咳嗽了几声,整理着衣襟清清淡淡地问道:“姐姐出什么彩头?”
  颜浣月说道:“我们就睡前随意玩一下,要什么彩头?”
  裴暄之停下手抬眸瞥了她一眼,理好衣襟又继续整理衣摆,语调微凉,略显遗憾,“想玩自然也可以,没有彩头就是少些乐趣罢了,你若为彩头,或许肯拼命下一局呢。”
  颜浣月棋艺欠佳,很少下棋,又怕别人输得还不起,更是很少下有彩头的棋。
  如今跟他玩,什么东西也都是左手倒右手罢了,设个彩头也没什么。
  可她一时想不起自己有什么东西可以当彩头,左顾右盼间,听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做事也可,不一定要压实物。”
  说着自己从袖中藏宝囊中取出一个酒壶来当彩头,“不如……姐姐明日去折一枝梨花给我,好吗?”
  颜浣月看了一眼北墙高案上素瓶清供的一枝未开的桃花,说道:“这枝不是还未开吗?到时互夺香气,加上你身上的味道,卧房的香气恐怕要闹腾。”
  裴暄之下榻去将棋盘棋篓捧来摆在榻上,给她手边放了一个棋篓,漫不经心地说道:
  “无非房里供一枝,另一枝供在那边小房间里岳父岳母牌位旁,之前供的梅花实在枯了,我给你折了桃花,原本还要去折新梨的,谁知被禁了足。”
  说着,他这才抬眸看向她,“对了,我见有个无名牌位,蜿蜒一滴血,谁的?”
  他知道院子里还有一间小室,可颜浣月一直锁着门。
  她近来因往返元虚峰有些忙,回来时天晚,打扫收拾时也实在避不开他,索性除夕那晚从悄然谷祭拜回来后,就解了锁。
  她平时打扫供奉时,他也跟进来帮忙。
  那个空牌位就在墙角,还背对着人,他早看见了,原以为是废了的旧牌位,倒没怎么注意。
  可前几天他自己进去给梅花换水,水从瓶中溢落,滴到了大供案旁的小案上,他挪动小案时,才瞥见牌位正面一个字也没有,只有一道蜿蜒而下的旧血迹。
  他心中有疑,前几日没有机会问,今日才借机问出。
  颜浣月盘膝坐在小榻一边,伸手到棋篓里抓了一把棋子,抬眸看了一眼裴暄之。
  裴暄之说道:“双。”
  颜浣月轻轻将棋放在棋盘上,打眼一瞧就是七颗棋,可她还一边数着棋子数,一边笑道:“不想瞒你,那是我的牌位。”
  裴暄之眉尾猛地跳了一下,“什么?”
  颜浣月笑道:“此前做了个梦,梦到我死了,我怕是有什么预兆,就立了生牌,没事供奉一二,有什么事,就求求自己。”
  裴暄之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说道:“梦都是相反的,不必数了,你先吧。”
  颜浣月毫不客气地拢回了所有棋子,二指挟了一颗棋子落在棋盘上,淡然道:“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自己都禁足着呢,少来说教我,吉不吉利的我只是在拜自己,又不曾乱拜邪神,好香呀……先给我喝一口。”
  说着就要伸手去夺一旁桌案上摆的酒壶。
  裴暄之一手落子,一手拽住她的手握着,波澜不惊道:“棋盘才落了两子,就要吃彩头,未免也太心急了,不怕把一切都输给我吗?”
  颜浣月不知为何,抓心挠肝地想尝一口,便说道:“不如你换个彩头,这壶酒酿我们边喝边下好不好?”
  裴暄之捻着棋,平静地说道:“这是照意酒,是用无真地的宜合子所酿,尝着不辣,却很醉人。”
  “无真地?”
  颜浣月讶异,“不是魅妖一族的永居之地吗?你怎么会……”
  裴暄之说道:“买的,高价,我跟他们没有任何往来,成年散香之后气息对他们谈情说爱很重要,听说这酒酿会有幻香,很受他们喜欢,我有些好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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