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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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牡丹苑里有客人住下。
  但毕竟房舍有限,每一个住下的人皆是一掷千金。
  他们吃的,也是菌汤素火锅。每个人都不免再赞声美味。
  今日留下的,自然不免于皎洁月色之下,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而谢湘江,只能退居于自己的青砖小院,才能享片刻宁静。
  她累得手足松软,却是窝在灯下算着账。
  今天看似来势汹涌,游客不绝,但是入门不过三十文,一碗面不过十五文。辛苦一天下来,抛开成本,算上客商的打赏,不过就是八百两银子。
  与兴建牡丹苑的花销比,还相差甚远。
  真正能称为收获的,是苏枭那给钱不眨眼的九千两。
  整整九千两啊,以牡丹花会这样热闹的客流量,要开足足一年的面馆,才能挣来九千两,毛利。
  谢湘江不由得对苏枭感到好奇。
  她特意着人留心苏枭了,得知他一早出了牡丹苑,就驱车离开了。
  乘夜而来,真的就是为了包场整个牡丹苑一个半时辰。
  谢湘江仰面。她清场接待了皇家人整整一天,收入为零,还不知是罪是福。
  或许,遭逢这位财神,谢湘江想起苏枭脸上的刀疤和缺失的右臂,也不知是罪是福。
  但整个谢氏药庄是喜悦而兴奋的,每个参与牡丹花会的人员,根据工作的不同,都得到了五到二十两不等的奖赏。
  今日的繁华鼎盛让人大开了眼界,激起了谢氏药庄人的自信。
  他们姑娘所说的,造一座惊艳天下造福一方的园林食肆,是真的可以实现的。
  忠叔和忠婶此时也闲了下来,虽说累得腰酸背痛,但总有一种似幻似梦的不真实感。
  这,这规模庞大的牡丹花会,轰动了王爷公主和四大家主,真的是自家姑娘的手笔?
  而且,那些年弃掷的辛辣果,真的没有毒,还能做出这般美味的菜,让这么多人喜欢?
  永安侯府,并不以吃□□致著名,而且自家姑娘貌似在侯府中也不是怎么得势的,怎么自家姑娘就有了这么多闻所未闻的厨艺?
  忠叔忠婶彼此对视,也不知道这么大的阵仗铺陈开来,到底是祸是福。
  苏枭此时半倚在悦来楼天字号第一间窗前的栏杆上。
  此时的京城,车水马龙,灯火繁华。
  管家药伯低声回禀:“少爷,老奴打听了,如今京城大街小巷的茶馆饭庄,都在热烈谈论着谢氏药庄的牡丹苑与百碗面。”
  苏枭道:“势在必然,无论是花还是面,确实都别开生面,别具一格。”
  “四大家族那边,继续留宿在牡丹苑,一众牡丹花商围绕逢迎,多了不少今年花会的话题。其他的动作,”药伯道,“江浙沈家虽被婉言拒绝,似乎没放在心上。徽州周家,急令他的嫡三子庶五子进京,洛阳,”药伯看了苏枭一眼,“洛阳王家,令人将族内所有适婚男子的名册整理好送到京城里来。”
  苏枭突然便笑了。
  “果然大手笔!”苏枭道,“族内所有适婚的男子,这是任凭谢姑娘予取予求了!”
  药伯垂头没有言语。
  苏枭的目光渐渐寒凉,冷声笑道:“不知道为了独霸天下牡丹的资本,会不会让他的嫡子,王家的少主人停妻另娶呢!”
  药伯骇得一声也不敢吭。
  良久,春夜的清寒侵染肌肤,药伯才开声问询:“那谢氏药庄那边……”
  苏枭的目光淡淡看向了街边的灯火,轻声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露出这招手艺让天下人觊觎,那就应该有应对纷争抢夺的自觉和本事。”
  药伯应了声是,躬身退下。
  苏枭对着夜空缓缓地吐出口气。
  那女孩子,爬树、爱财、咬人的女孩子。
  报仇雪恨、挑战权贵、兴风作浪的女孩子。
  苏枭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臂复又一跳一跳地疼了起来。
  宫里的消息,鱼有鱼道,虾有虾道,总之宏宇帝与清平王的那一番谈话,秘而不宣地流露了出去。
  永安侯自然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当雍安王告诉他的时候,永安侯林炜觉得有一道光突然照射了他漆黑如墨的心田,即便只是细细的,却让他有了一种柳暗花明欣喜若狂的愉悦。
  他的心几乎不敢再跳,他不可置信地压低声音:“陛下真如此说?”
  雍安王看向他的目光笃定而含笑。
  永安侯本应该舒一口气,但是却莫名地身心紧绷。
  雍安王却是开始隐秘地嘲笑他:“回头好好宠着,但是避讳着点你家的老夫人。”
  好好宠着。永安侯林炜的小腹莫名陡然升起一股热流,他一下子想起了很多逼仄的激烈的隐秘幽微难以言传的往事。
  那丫头的娇喘微微,瑟瑟颤抖。其实她确实需要细细管着,好好宠着。
  雍安王就仿佛他心里的蛔虫,看他的眼神就像带着钩子,调笑道:“以后再怎么喜欢,也记得剪了她的指甲,只准跟你在家里面,张牙舞爪。”
  永安侯苦笑了下,猛然想起她那句桀骜不驯彻底决绝的话——猪狗皆可入,永安侯府不可入。
  如一瓢冷水,将心底的绮思一下子浇了个一干二净。
  这女人,不可能再如过去一样了。
  永安侯的眼底瞬息清明,他认真苦笑着对雍安王道:“王爷,怕是圣旨一下,可归还的,也是她的一具尸体吧。”
  雍安王惊诧:“你说什么!”
  永安侯道:“她若肯苟且以退,就绝不会殊死以对。”
  宋熙然得知消息时,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雍容王的面色也有些黯然沉重。
  “陛下,”宋熙然喃喃,“陛下为何要这么做。她一女子,谈何动摇朝纲。”
  雍容王轻叹:“说来她也确实惊世骇俗了些。”
  宋熙然道:“可不过,也就是为兄报仇罢了。”
  这话一出,屋里死寂沉默。
  是,所有人都知道,谢湘江也就是为兄报仇而已。
  她的师兄被当成奸夫打死,她被当成□□赶出府。这原本就是永安侯内宅阴私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而已。
  如果她认命了。顶着破败的名声忍辱偷生,或者是为证清白而死,这才是最正常最正确的结局。
  可是如果这么个人不甘心,反叛夫君主母,以弱搏强,誓死为兄报仇,就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与希冀。
  这个世界的强者不希望出这种事。
  这个世界的当权者不希望出这种事。
  这个世界的的夫君主母,现有的秩序不希望出这种事。
  她确实是惊世骇俗。
  如果一个以弱搏强的事例成立,如果一个民女踩踏侯府的事例成立,如果这个民女还得到广大的同情与支持,如果她还惊才绝艳得到上流社会的追捧与接纳。
  那这之后所带来的影响,确实可能是后患无穷,人心思变。
  遭遇不公就要顶撞推翻尊卑秩序,这样的事例确实不应该被天下帝王所扶植支持。不但不能扶植支持,还必须要狠狠打压,无情剿灭!
  即便她是个明眸皓齿、才气横生、空前绝后的一个女子!
  宋熙然默默地攥拳,一时无话可说,却觉得胸口如同揪着根针,几乎扎得他不能呼吸。
  雍容王道:“就先瞒着吧!这几天,牡丹花会正盛,原本定的是三天,民众的兴致正高,父皇是不会在这几天动手的。”
  宋熙然默然。
  雍容王道:“怕是这次,咱们也会受到瓜落,毕竟这场花会,是你我兴办起来的。”
  宋熙然扯了扯嘴角:“陛下原先碍于民意,这次如何就悍然不惧民意了呢?”
  “怕是,”雍容王黯然,“怕是养虎成患,将来无法掌控了吧。”
  也是,一个真正的帝王,又怎么会真的被民意所绑架。天子的意思,就是最浩荡无边不可违抗的民意。
  毫不知情的谢氏药庄,依然是欢腾愉悦繁华鼎盛的模样。
  除了大商巨贾,文人墨客也齐聚牡丹苑。
  但是风流光彩毕竟也只是别人的风流光彩。百姓津津乐道的,是那号称百种的素面。
  可是食材有限,谢湘江虽是做了充分的准备,但是整体筹备的时间就短,而且这个时空的辛辣果本来就极其少见,他们谢氏药庄的储备,真的非常有限。
  所以在第二天的牡丹花会,因为一碗面,引起了一桩血案。
  原因无他,大家都知道百碗面是有数量的,所以大家都一早排队等候。偏偏就有那么一个无赖,横插进去,还明目张胆地叫嚣。
  偏生被插队的,虽看着是个文弱书生,但是心气不弱,而且不畏□□,奋起反抗。
  书生自不是无赖的对手,三拳两脚,被打得鼻血长流。
  可是书生也是跟着同窗的,三五个人一咋呼,那个无赖自然成众矢之的。他拿着刀子,红着眼睛,扬言谁说他他就捅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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