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薛遥知不吭声,每次这个时候,都是她话最少的时候。她捧着药碗,也不怕苦,一饮而尽。
她被苦得微微皱起了眉头,又找不到水,打算就这样忍下去的时候,钟离寂忽然往她嘴里塞了一枚蜜饯。
薛遥知下意识的咬住,甜蜜自舌尖蔓延,与苦味交织,最后再只剩下了几乎透进心中的甜。
钟离寂问她:“甜吗?”
薛遥知抬眸,看着他,愣愣点头。
他看起来很满意这个回答,弯着唇笑了:“以后还想吃问我要。”
“好。”她说。
钟离寂看着她,抬手,用干净的袖口,把她嘴角的药渍擦干净。
薛遥知下意识的想躲,最后也没躲。
她其实很喜欢被照顾,尤其是在生病脆弱时,而当她感受着她在被很好的照顾着的时候,她又会不知所措。
钟离寂放下手,他看着她。
薛遥知迎上他的目光,她清澈的鹿眼湿漉漉的,里面有星光绽放。
两人的目光,难得的对上。
正在这时,容朝回来了,他的声音沙哑:“薛遥知。”
薛遥知猝然回神,她看向容朝,他很明显也是去给她找药了,不过是在山里挖,一身白衣染上泥土,灰扑扑的,脸上也蹭了泥土。
容朝将竹篮里的草药放在了钟离寂抓回来的药旁边,他如往常一般,故作轻松的说:“看来我和钟公子想到一起去了,这么多药你吃的完吗薛虫虫。”
“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热?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薛遥知连声问。
容朝回:“没有。”
钟离寂忽然站起身,走了出去,又在门口坐下,开始入定。
容朝没有再说话,他沉默的坐到了薛遥知的旁边。
薛遥知没有精力去管他们藏在平静下的浪潮,她喝了药之后,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裹着被子,神情疲惫。
很快便入夜了。
容朝想叫醒薛遥知吃晚饭,他熬了白粥,但薛遥知已经睡熟了,他便只能作罢。他看着薛遥知,又忽然挪不开目光了。
容朝坐在薛遥知的旁边,呆呆的看着她,他想,为什么‘他’总喜欢安静的凝视着薛遥知呢。
‘他’忽然说:“只是看着她就很好,我已经许多年没能再看见她了。”
容朝听见了‘他’的声音,下一刻,他的意识,又被困进了混沌中。
‘他’睁着血红的眸子,放肆的、大胆的、眷恋的,长久凝视着熟睡中的薛遥知。‘他’看着她苍白/精致的面庞,入了迷。
她依旧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真好啊,‘他’终于等到了,能够再看到她的时候。一开始‘他’只是想看看她,只是看看她,因为与她,许久未见,可是‘他’总是贪心的,在潜入了容朝的识海后,又忍不住想要更多。
这也没什么,毕竟她是爱‘他’的,只是她不记得了而已……
‘他’记得就好。
‘他’记得他们所有的爱。
‘他’满足的想着,痴迷的看着她沉睡的眉眼,又忍不住俯身,想去亲吻她干涩的唇。
他们呼吸交织。
‘他’偏过脑袋,最终还是不敢冒犯,冰凉的薄唇,只轻轻的落在了她的脸颊,‘他’充满眷恋的喊她:“知知。”
就在此时,锋利的灵刃忽然挥向了‘他’,‘他’只抬眸,那灵刃便被碎开,接着,‘他’直视钟离寂。
钟离寂看着还在熟睡的薛遥知,压低了声音,但眼睛里都快冒火了:“容朝!你敢碰她?!”
‘他’咧嘴一笑,低声说:“你在找死。”
浓郁得近乎让人窒息的鬼气,自‘他’周身溢出,钟离寂的神情逐渐凝重,他看着‘他’,目光探究。
第98章 攻略第九十八天
这样浓重的鬼气,绝对不是容朝一个实力低微的修真者该拥有的,钟离寂对上‘他’那双血红色的眸子。
那样鲜亮却死寂的红色充斥在容朝眼中,如同流动的鲜血,在暖橙色的火光之下,流动着浓稠的光泽。
钟离寂立刻反应过来,无论是是在薛遥知醉酒的那一晚,还是在昨日容朝将他拉下河水的时候,他都没有看错,容朝有的时候的确不是容朝,容朝是被来自鬼界不好的东西缠上了。
而‘他’,这个不知道是何来历的怪物,觊觎着薛遥知,且薛遥知一无所知。
那么,容朝知道吗?
钟离寂想起了前段时间容朝低迷的情绪,确定容朝一定是知晓的。
种种思绪只是一瞬间,‘他’已经抬手,将透明的傀儡线缠上了钟离寂的四肢,锋利的傀儡线,几乎要穿透了他的四肢,将他的手脚扯下来。
钟离寂垂在身侧的左手化作覆盖着冰冷鳞片的尖锐利爪,手腕一扭,锋利的爪子便将坚韧的傀儡线割断。
“你究竟是什么人?”钟离寂冷声开口:“滚出容朝的身体!”
‘他’只轻蔑的看着钟离寂,如同在看一个死物一般:“本座的来历,你等魔种,卑贱如斯,岂敢探听。”
紧接着,‘他’的身形暴起,几乎是下一瞬,便化作一团虚影,攻向了钟离寂,钟离寂侧身闪躲,不过须臾,两人便出了破庙,在漆黑的穹顶之上,打得天昏地暗。
钟离寂一爪割破了‘他’的肩膀,而‘他’的傀儡线也缠上了钟离寂的脖颈,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一丝血痕,看起来是想要生生割断他的脖颈。
‘他’惨白的指节控制着傀儡线不断的收紧,平日里死气沉沉的血红色眸子里难掩兴奋:“本座虽不知你和那什么霁华仙君从何而来,但竟敢觊觎知知,本座要你们的命!”
等‘他’杀了钟离寂,再杀了他自己,然后再去杀了燕别序,杀光薛遥知身边的所有男人,‘他’和薛遥知,就又能像从前一样了。
钟离寂的脖颈被锋利的傀儡线勒破,他挣脱开左手缠绕着的傀儡线,再度割开脖颈上的桎梏。
他暗红色的眸子里难掩杀机:“我先杀了你!怪物!”
‘他’面色一冷,‘他’握住袖中藏着的匕首,刺向钟离寂的心口,钟离寂则是抬着锋利的左手,袭上‘他’的脖颈,双方都带着恨不得同归于尽的气势,眼看着就要两败俱伤,‘他’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他’顾不得近在咫尺的锋利爪子,匆匆回头一瞥,便见薛遥知扶着门站在门口,仰着脑袋看着他们,她对上‘他’一片红的眸子,却是说:“钟离寂住手!容朝你躲啊!”
钟离寂听见了她的声音,动作却未停,‘他’狼狈避开,虽避开了这致命一击,但肩膀被划出硕大的豁口,让他重重的摔在了地面上。
薛遥知冲上去,她脸色惨白,眼眶泛红,紧紧的护住了‘他’,她看着钟离寂,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一样:“钟离寂!够了!你想杀了容朝吗?”
“他不是容朝。”钟离寂左手染血,步步紧逼,他解释:“趁着这个怪物还没有躲起来,这是杀‘他’最好的机会,知了,你让开。”
薛遥知不动,钟离寂再说:“你回头看看,看看‘他’那双眼睛,你还觉得,‘他’现在是容朝吗?”
薛遥知回首,对上了‘他’血红色的双眸,过去听闻与眼见的蛛丝马迹,在此刻显露了真相。
容朝的确,有的时候不正常。
钟离寂似乎看穿了她在想什么,他重复:“他不是容朝!”
这一次‘他’没有再因为薛遥知看过来,而仓惶的躲起来,‘他’始终非常平静的注视着她,对上她光芒明灭的眸子,‘他’的声音很轻:“知知。”
“好久不见。”‘他’说。
薛遥知听见这称呼愣了一下:“你为什么会这样称呼我。”
这个称呼,自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没有人再这样亲昵的叫过她了。
‘他’只出神的看着她,眼中的阴霾一扫而空,仿佛注视着她,就是‘他’最重要的事情。
薛遥知与‘他’对视,见他血红色的眸子光芒涌动,扑闪着愉悦的光芒,她一时也忘了她该说什么,她莫名的,很喜欢‘他’这样看着她。
然而只是一瞬间。
‘他’眼中的血红挣扎着被逼退,黑红光芒交织,最终归于浓墨一样的黑色,容朝醒了过来,他虽不记得意识混沌后发生的事,但此情此景,他无需多问,就已明白,他们已经知晓,他的识海里,有个怪物了。
薛遥知见他已经恢复正常,她立刻想要扶着容朝往里走:“你肩膀还在流血,我要给你包扎。”
钟离寂沉默的跟进去。
直至给容朝包扎完伤口,薛遥知想察看钟离寂身上的伤口,钟离寂却掠过她,直接发问:“你识海里的怪物,究竟是什么来历?”
薛遥知听了,也看向容朝。
容朝知道他瞒不下去了,他对着薛遥知,艰难的说:“是我去极乐州,却不慎误入鬼界的那一次。傀儡术,就是他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