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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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她这条要求,黎无回也笑了,然后没有犹豫地点头同意,
  “可以,我也是这么想的。”
  “第三,”邱一燃终于抬眼直视着黎无回的眼睛,为了表示这条要求的重要性,她甚至用上了第三人称,
  “无论路上发生什么事情,黎无回都要保证,率先以自己的生命优先,绝对不要为了救邱一燃牺牲自己。”
  毕竟是开那么远的车,途径那么多国家,她们又只有两个人,不知道会发生多少事,邱一燃之前之所以不想答应,就是觉得这个选择太疯狂,面临的危险因素也更多。更何况,她们之前的那次事故就是在旅途中发生。
  所以,她不希望如果再次发生那种事情——黎无回为了让自己不亏欠她,在那种时候抛弃自己的性命。
  当然,邱一燃希望这只是她多想。
  “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对于她的多想,黎无回的回答很直接。
  说完之后,她看到邱一燃像是仍旧不太心安的表情,于是补充,“但如果发生……”
  “我尊重你的第三条意见。”
  三条意见都说清楚,邱一燃松了一口气,“那我们——”
  “不过这些全都是对我的要求。”黎无回打断了她,“这不太公平吧?”
  邱一燃愣住,“那你有什么要求?”
  “很简单。”黎无回说,“无论发生什么状况,吵架也好,闹翻也罢,都不可以半途而废。除非死亡,否则都一定要到达终点。”
  这确实符合黎无回的想法。邱一燃沉吟片刻,刚想点头——
  “不对。”
  黎无回却又推翻了之前的说法,“就算你死了,我也会带着你到终点。”
  她说得很直接,也不避及什么,“啊——还有……”
  状态很轻松,“或者是我死了,你也要带着我回到巴黎。”
  这句话听着有些可怕。
  但邱一燃觉得,或许黎无回真的能做出来。只不过她还是希望——
  她们能完整无缺地到达巴黎,并且干脆利落地离婚。
  “好吧。”邱一燃答应了下来,然后又继续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再说吧。”黎无回并没有给出准确的回答,反而反问她,“你就这么想要和我离婚?”
  这句话落。
  黎无回能看到邱一燃有些慌张地张了张唇——似乎想要回答,却又在其中飘忽游移,于是干脆选择沉默。
  以前的邱一燃从不会出现这种反应,像是被关在罩子里,情感和思维都变得极为迟钝。
  黎无回不想看到邱一燃变成这样,她比任何人都希望邱一燃能回到从前。但过去几年的经验表明,她从来都对此无能为力。
  她们就像已经走进一个迷宫,于是在其中变得彷徨无措。迷宫将她们完全变成另外的模样,使得她们从亲密无间中生出不满,自责,甚至互相憎恨……她们溺在其中,却又始终找不到出口。
  黎无回看着邱一燃,她的确怒其不争,又怨其残忍,但每次看向邱一燃落寞灰败的眼,她的怨和怒就都会变得不彻底起来。
  于是她阖了阖眼,“你应该都还有很多手续要办。出发之前我再来找你。”
  “你要走了吗?”
  邱一燃从慌乱中缓过来,她记得黎无回不久前刚从高铁站走出来,
  “你不是刚刚才到高铁站吗?”
  黎无回“嗯”了声,
  然后她在阳光下站起来,影子盖到邱一燃的影子。
  “我也需要准备很多事。”
  邱一燃了然——
  要抽出一个月甚至以上的时间完成这段旅程,黎无回要处理的事情,只会比她更多。
  她知道黎无回要做这样的事情同样也很困难。于是她没多说什么,只沉默着送黎无回进入高铁站。
  那时她再次意识到从这里离开,黎无回要坐一个多小时高铁,再转机两次,才能回到巴黎。
  目送黎无回离开后,她打开车门,却收到一条短信——
  【我的酒壶忘在酒店了,你有时间能帮我拿一下吗】
  酒壶?
  所以黎无回是专门过来拿酒壶的?
  那她刚刚为什么不说自己要去酒店?
  邱一燃迟钝地想——
  如果刚刚黎无回提起的话,她是完全可以再送她去一趟酒店的。
  然而就在下一秒,手心一振,下一条短信蹦了出来——
  【反正我们会再见面】
  -
  她们之后就都没有再见面。
  邱一燃去酒店拿了黎无回的酒壶,然后就开始为这一趟荒诞的旅途做准备。
  她在这段时间先去看了医生,确认只要中途得到足够的休息、养护,在出现意外状况时及时治疗,她的情况还是能支撑这么漫长的自驾旅途后……
  她放下了心。
  再之后她很担忧地去看了自己的账户余额,其实两年下来她的存款也不算多,以她这个身体,开出租车根本赚不了多少钱,而且平时的医药费开销就已经很大。
  这两年在这边,她根本存不下来多少钱。现在这点余额,就算和黎无回平摊,恐怕也不够。
  犹豫间。
  她不得不拿出了另外一张卡,这是她从来没有用过的。
  是当初她出国之前,林满宜偷偷塞给她的卡——里面是从她住到林满宜家里起,她父母每个月给她打过来的生活费。那时她才知道,她在林满宜家里住了那么多年,而林满宜从来没动用过里面的一分钱。
  再后来,邱一燃自己能赚钱后,就把在出国初期用的那笔费用全部填了回去。
  只是现在……
  邱一燃愣愣看着里头的余额。
  她心思沉沉,把银行卡退了出来。
  然后就开始准备车的保养,给公司的报备以及各种入境资料。
  她们打算从新疆霍尔果斯口岸出境,然后从哈萨克斯坦到俄罗斯,途中经过好几个欧洲国家,最后再到达法国。
  其中涉及的出入境资料很多。
  于是在出发之前,邱一燃还在茫市过了个除夕。
  除夕夜,卫子柯邀请她去吃年夜饭。
  这是卫子柯每一年都在做的事情,只不过邱一燃直到今年才答应。
  卫子柯和她姑母住在城郊的自建房,邱一燃提着果干八宝粥和红参上门,被卫子柯姑母热情地送还了一箱牛奶和沙糖桔。
  来到茫市之后的头一次,她在这里吃了顿热热闹闹的年夜饭。
  饭后,卫子柯姑母在看春节联欢晚会,她们跑到河边等着看除夕烟花。
  “我可能要出趟远门。”犹豫再三,邱一燃还是说了。
  “出远门?”卫子柯在剥花生,听到这话,琢磨了一会,笑起来,
  “我就说你怎么今年突然愿意过来和我们吃饭了,原来是要走了啊。”
  “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邱一燃解释。
  “行了。”卫子柯摆摆手,让她别解释,“所以你要去哪?”
  “去离婚。”邱一燃言简意赅地说。
  她原本以为,卫子柯听了这话会很惊讶。可没想到,卫子柯竟然只是点点头,“我就知道。”
  她一口气把剥了的花生塞进嘴中,噼里啪啦地嚼巴着,头上的兜帽被风吹得摇摇摆摆,“上次你问我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是跟我那天在你家楼下看到的那个女人吧?”
  卫子柯一针见血。
  邱一燃自己却迷茫,“你都知道?”
  “看你最近的状态就知道了。”卫子柯语气轻松。
  河边风大,吹得兜帽扑簌簌作响。她侧脸,便看见邱一燃郁气沉沉的眼——
  其实能和邱一燃认识,也实属偶然。
  一开始她觉得这个人太孤僻,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平日里死气沉沉地躲着人,不和任何人产生联系,像是飘到这里来的一片落叶。
  后来偶然间她看到邱一燃的假肢,又觉得这个人真可怜——腿都断了还跑到这里来,像是被人抛弃了,又像是自己抛弃了谁,只身来到这么个小地方,仿佛全世界只有这里才能容得下她。
  大概是几个月前,卫子柯送客,到邱一燃家楼下,原本想上楼去打个招呼,也想看看邱一燃是不是又不开灯像个鬼影那般在屋子里坐着。
  结果刚一下车——
  她就看到邱一燃扶着个女人坐在树边,然后将出租车里里外外擦得干干净净,再捡起女人的高跟鞋和包,将昏昏沉沉的女人送进出租车。
  那时她问邱一燃这是谁。
  邱一燃一瘸一拐地踏着水洼,低头随意笑笑,跟她说——算是朋友,分过手的那种。
  从那时起,卫子柯就知道——
  邱一燃大概是快要离开这里了。
  “我很高兴。”回忆结束,卫子柯很欣慰地说,“你能离开这里。”
  “离开?”邱一燃摇了摇头,
  “你误会了,我没有要离开这里,最多三个月,就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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