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况且她觉得和殷真经颇熟,算得上朋友,便说:“茶和酒在炉子上都有,你想喝什么便自斟吧,暖暖身子。”
盛情难却,殷真经便自倒了杯茶,虽然外头冰天雪地,但他好像一头人形貔貅,血热得很,无所谓暖不暖身子。
殷真经眼神灼灼,道:“花闲姑娘,除夕那日宫中的安排,我已经弄清楚了,那日夜里,所有的人会去太和殿前看烟花,到时我先带你出去,再带朱离姑娘出去。”他看见花闲就满心欢喜,把那些龌龊的事也抛到九霄云外。
虽然他说的简单,但花闲知道要实施起来,不知道会有什么风险,“真的辛苦你、麻烦你了。”
殷真经:“不麻烦......”
他们俩相处得越发好了。
朱离打断他:“在此之前,咱们还要去办一件事。”说着就把要散播消息的事和殷真经说了一遍。
这事小心谨慎一点可以做得来,再说殷真经在这里基本上有求必应,再难他也不会拒绝。
殷真经:“这总事情本就不应该让它发生,我去做好,阻止它发生......”
朱离不想让他留在这,起身道:“还不走?来不及了,今晚就出发。”
花闲惊讶:“现在就动身?”
朱离:“还有十天就除夕,再不快点就来不及,每一日都很重要,今天必须动身。”用眼神示意殷真经现在就走。
朱离:“小姐累了就先休息,别担心,我过一会儿就回来,不用等我。”
花闲要起身,又从兜里掏了一卷符箓塞在朱离手中,“万事小心。”
朱离从兜里掏出一卷,“上次给我的,还没用呢,够了,小姐别画了,好好休息。”
殷真经依依不舍,他觉着花闲做针线的样子好看极了,不舍得走,但还是被朱离拖走了。
朱离故意颐指气使娇声娇气说:“你背我。”他不需要殷真经背,前几次他和殷真经单独出去,到了外头他都下来了,他不喜欢和别人肢体接触。
殷真经觉得没什么问题,他只要在花闲这里,爱屋及乌,瞧什么都觉得一片纯真,他微微蹲下身,示意朱离可以上来。
朱离跳上他的背,恶意地搂了搂他的脖子,亲昵地说:“我沉不沉?”眼神却在偷瞄花闲。
殷真经憨憨地说:“不沉的。”他没觉得不妥,朱离对他来说就像家里的孩子一样。
花闲做针线的功夫抬头看了看他们,但也毫无反应,她认为她自个儿也常要殷真经背,顾没什么不妥。
朱离心情五味陈杂,但更多的是鄙夷自己的举动。可他控制不住酸涩的妒忌,他运气用谲力狠狠一压,施力气压在殷真经身上。
殷真经忽然觉得背后突然重了四五百斤,在翻墙时差点一个踉跄,还好他力气大、下盘稳,否则就要当花闲的面出丑了。
殷真经和朱离出去了几次,心里已经明白朱离古怪,但他为人一项不爱探听别人隐私,兼又忠厚纯良,以为花闲亦知朱离习性,遂没有言明。
等他们翻出去之后,殷真经负载着四五百斤的重量,还能像夜行的猫一般悄无声息地爬向高处。
殷真经:“可以下来了吧?”
朱离翻身下来,眯着眼睛看了看四周,周围一片漆黑,他一向警觉,在屋子外头还留了手段,但凡有人靠近,他便能第一时间知道。但他却总觉得有什么在注视着他,就躲在黑夜中注视他。
那是几只乌鸦吧?
这些乌鸦杀都杀不完,要冲过去把它们掐死吗?他已经杀了够多,没完没了。
立在远处阴影中的乌鸦就好像有人的灵魂,也在遥遥地注视朱离,这一刹那,朱离感觉乌鸦后面好像躲了人。
殷真经视力也很好,宫里的乌鸦实在多,又古怪,当然其他地方也有,有人悄悄抓过几只,也没发现什么端倪,虽然古怪,但因没闹过什么幺蛾子,大家渐渐都习惯了。
只是现在,莫名地像三个人在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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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隐的滴水声清晰可闻。
这是一处幽暗的地宫,十分宽敞,但家什之类的物件少之又少,只有一张宽大低矮石床颇为显眼。
借着昏黄的油灯,隐约可以瞧见一个只身穿了白色中衣的男子披头散发地坐在石床上,他猛地睁开眼睛,眼里全是狂热的喜悦。
看他的眼睛觉得他颇为年轻,但他的皮囊枯瘦衰败,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家。
看得出,男子此时的精神很好,心情也很好,他喉咙里发出一阵古怪的嘟囔声,随即就有几只浑身漆黑眼睛却血红的乌鸦飞了过来,停在他干尸一般的手背上。
男子的声音沙哑刺耳,他喜悦地抚摸着乌鸦,说:“好孩子。”那神态,乌鸦便是他最亲密、疼爱的孩儿。
男子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乌鸦好似都听懂了,点了头应了应又飞走了。
接着,他一人坐在石床上,久久未动,但他的眼里却燃烧着兴奋喜悦的火花,好像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
第50章 端倪
一只乌鸦落在赵琮寅的指尖,乌黑的柔羽里掉落了一小截信件。
赵琮寅淡淡地把信件展开,眼神瞬息万变。
从什么时候,乌鸦就会给他送信呢?里面写的都是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一件件都不可思议。
他抬头冷凝还没飞走的乌鸦,乌鸦似乎有所察觉,不带情绪的红瞳回视他。
他想,这乌鸦是用来监视人的吧?它从哪里飞进来的?
他的眼底暗暗现出一丝杀意。
乌鸦乱叫了两声,扑棱几下翅膀,飞起消失在幽深的黑暗地道。
赵琮寅生性多疑,就在自家也觉得不安全,在书房里开了暗门,挖了地道。
暗沉的地道里,点了一盏不算亮的油灯,他喜欢蛰伏在黑暗中,这样他觉得很安全,他斜靠在太师椅,闭眼按着紧皱的眉头。
死亡之剑悬在头顶,这段时间,太子死了,成王死了,他父亲秦王也死了,接下来是不是就轮到他们孙字辈的了?
乌鸦来的信件说,他们都是死在皇帝手上,死在自己的父亲手上。被皇帝练的一种邪功吸干了,自己的血脉最好练功了,又有龙气,又好吸收。
眼下,就该轮到他们了吧?
不过,乌鸦这回送的信,里面的论述看似和皇帝这事八竿子打不着,但却是个奇招。
乌鸦后面的人看着好像是帮他的,但谁知道是不是拿他当枪使。
赵琮寅招招手,黑暗中立即踱出了一名暗卫。
他低声说:“你去仔细查一查花闲的侍女朱离,不要被人发现。”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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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宫中乱糟糟的,暗地里都在传,选的宫女们是给皇帝炼药的。
有些胆子大的开始作乱,上头派了人来镇压,当场杀了一个嚷声最大的,小姑娘们有多少见过这样的场面,就是浑身发抖,也不敢乱叫了。
但夜里总有凄凄惨惨的歌声在冷宫里回荡。
花闲也听见了,那幽怨细嫩的嗓音徐徐飘了进来,就像有人在她耳边吹气。
黑夜中,她定了定神,鼓起勇气睁开眼,并没有看见任何人的脸。
她的床帘拉的严实,上下左右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发现。
不知哪来的寒风咽咽地钻了进来,花闲再往被子里钻了钻,轻轻地从袖口处取出几道符箓贴在心衣上,静静地数着呼吸。
快睡吧,活在这个世上,胆子要大起来才成。
翌日,皇帝破天荒召见她。
花闲装扮了一番,由着朱离搀扶,跟着前头的太监宫女。
出了院子,偶然一瞥,瞧见小豆子正在窗户那看她呢,小豆子咬着手指,吃吃地看着她,眼中流露憧憬和期待。
这是饿了吧?夜里那一餐的糕点显然不够小豆子吃,瞧那小圆脸,可怜的孩子,都饿得尖尖的了,花闲想着。
小豆子暗淡的眼神亮了亮,花闲姐姐看她了呢,还朝她笑了笑,多好看啊,花闲姐姐要平平安安的才好啊。
朱离姐姐低头专心致志地扶着花闲姐姐,倒像?倒像什么呢?......倒像从前老家的新郎扶着新娘,小豆子心里嘀咕,呸呸呸,她在瞎想些什么啊?呸呸呸,定是朱离姐姐最近长得越发高了,她才看走眼了......
皇帝是在养心殿召见花闲的,养心殿在大真宫殿靠近中心的位置。
这一路的风景花闲还是第一次瞧,极少的云翳,碧空如洗,天气好极了。
花闲用余光欣赏大真宫的富丽庄严,它确实很美,连日来的恐怖阴霾,丝毫损它的大气恢宏。
如果不是迎面走一个人。
赵琮寅穿着赤色朝服迎面走来,身后跟着几人。
众目睽睽之下,花闲虽然余光瞥见了,低着头便走,只当没瞧见,虽然她有话问他:我家的阿宝,你把她藏哪了?
但赵琮寅拦住了她,她装作错愕的模样抬起了头。
赵琮寅还是老样子,清清浅浅的凤眼里藏满了沉甸甸的心机,底下有淡淡的黑圈,看来并没有休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