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至于西五所死了一个人,昏迷晕厥了好几个人,他们不过是顺路,随手来检查检查。
锦衣卫的卫节升卫同知和廖鳌廖同知对西五所的这些人的死活丝毫没有兴趣,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表面功夫会做得足足的。
在大院子里,已经有人摆好了躺椅给卫节升、廖鳌入座。他俩坐好后,就开始谈论这里怪异的事情。指挥手下的亲信去看看那些发疯晕厥的女孩是怎么回事。
廖鳌和卫节升一般,都是三十几的年纪,面相严厉,看着就不好相处。
廖鳌环视了院子一圈,慢慢地说:“难得冷宫这样的地方,还有这样的地方。”杂草枯藤都被清理了,竟然还有闲功夫种菜和鲜花,还编了竹藤搭了秋千,像个闲适的农家小院。
卫节升不以为意,“女人多嘛,尤其是年轻的女人不就是这样吗?所以呀,要我说,缺什么都不能缺女人。”
廖鳌不可置否,看着周围的环境沉思起来。
带队来花闲房间检查的是卫节升的心腹,一个年轻的人,叫做匡元的锦衣卫。列行检查,匡元行动间颇为守礼,并无锦衣卫蛮横冷硬之感。倒是出乎花闲的意料之外。
匡元只是问了一些话,无外乎有没有发现奇怪的事,朱离是从何事开始生病诸如此类。
花闲一一回答了。
不过让花闲有些在意的地方是,匡元临走前好似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就像认识她似的。但花闲确定她并不认识此人。
过了一会儿,她又隐隐约约好似听见了卫节升的声音,便想着此人也许从前见过她,心中厌恶,便不再细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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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匡元一一去各个房间问了话,在莺菊房间照顾的是小豆子,和莺菊交好的雪莲也病倒了,来不了,小豆子被大家指派去照顾这些生病了的人。
莺菊和雪莲疯的突然,像看过极可怕的东西,整个人都没人样了,缩在角落,而她们平日里蛮横,其他姑娘心里都颇为快意,哪里会去照顾她们。
那些该问的都完了之后,匡元忽然问了句:“这人在疯之前,可和什么人有过过节?”
小豆子呆了呆,和什么人有过过节,好像是和朱离打过架,不,被是朱离姐姐打了,扔出去了,但朱离是她救命恩人,她潜意识便认为不能说,便摇了摇头,道:“好像没有,没听说过,大家生活在一起,顶多小吵小闹,不用半天就好了。”
匡元身材修长,面目普通,只是那双眼睛很亮,他坐在椅子上,手指轻敲着桌面,笑了笑:“哦?”
淡淡的一个音却让小豆子紧张的不得了,她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忙底下了头绞弄起了手指,“是的呀!”
匡元似乎也并没有追究,而是起身要走,哪知突然又蹿出了一个人。
是隔壁屋子里的红琴。
红琴眼含春水,似乎鼓起了巨大的勇气,道:“大人,她撒谎,才不是那样。”
站起身的匡元懒洋洋问了声:“哦?”
红琴见匡元回应了,惊喜地说道:“莺菊在疯之前和那个屋子里的朱离闹过矛盾,还出手打过架!”
匡元笑了笑,“呵。”便转身走了。
红琴琢磨不定他的意思,一颗心七上八下,等人走远了,又期期艾艾地喊了声:“大人!”
可惜并没有得到回应。
身后的小豆子气鼓鼓的,“你怎么这样?!”
红琴转身走进小豆子,伸出手指道:“等你家莺菊小姐、雪莲小姐醒了,看我不告诉她们,到时有你好果子吃!哼!”
也不理小豆子,又走到窗前看外头的人。
红琴倚着窗看见住着尼姑的房中,那个水灵灵的尼姑静心,端了一盘茶出来,跪在了卫节升等人跟前,向他们献茶。
这西五所除了新来了二十个小戏子,还有十个小尼姑。
红琴“呸”了一声,低声骂道:“不要脸的小娼妇,头发都没长齐,就把佛祖丢到爪哇国去了!没人让她们去,她们倒上杆子去了,真不要脸!”
那些小尼姑绝大部分是绞了头发的,进宫后都才开始准备留头,这出来献茶的静心,虽穿着一身素色,戴着素帽,但别有一番清新脱俗的滋味。
静心去献茶,并没有人责怪。虽然她献的茶并没有人喝,但她的脸却被卫节升掐住了。
静心跌坐在那,白豆腐般的脸被卫节升掐住任意揉搓,看上去十分可怜。
卫节升感受手上柔腻的触感,听着小尼姑的娇呼,大鱼大肉吃多了,偶尔也想吃些清粥小菜,但却绝不是她们。
可以动的人,和不可以动的人,地点和场合他清楚得很,这是能走到高位要遵循的基本原则。一个清秀的尼姑还不至于让他乱了分寸。
卫节升没松手,“怎么样?”
他问的是匡元。
匡元立在一边,回话道:“回大人,这些小姑娘都是惊吓过度才如此,本身并无异常,微臣初步检查过了,在她们身上还没有被污染的征兆,具体情况,还要进一步检查。”
匡元跟了卫节升很多年,卫节升很信任他,不疑有二。
卫节升:“可惜了,赤炎犬不能用了。”
说起赤炎犬,廖鳌也很心痛,赤炎犬有了谲力,鼻子极灵,不仅能追踪人,还能侦查区分谲。可惜就是这样一条能干的狗,却也因为时常接触谲,污染加重,谲力过高不受控制,已经被关押起来无法再用了。
廖鳌:“到时拿检测玉牌给她们测测。”虽然是蝼蚁,死多了皇上也会怪罪下来。
卫节升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第40章 小豆子
小豆子这几日都睡不着觉,她害怕极了,夜里她把整个头都藏进了被子中,还在瑟瑟发抖,并不是因为冷,而是由于怕。实在闷得很,才掀起一个小洞,轻轻呼吸透气。
以至于她这几个白日都精神不振,吊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别人问她她又不敢说。她怕死,也怕别人说她是疯子。
小豆子家贫,家里为了得个儿子,不停地生,生了又养不起,只好把她卖了。她哭过,但年纪小,很快也忘了,因为戏班至少每日还有两个窝窝头吃,不用饿得每日夜里都吮手指。
后来进了宫,不止是她,所有的人都以为日子会更好。至少到今日为止,小豆子都觉得天堂不外如此,宫里伙食好,她每日吃得很好,又很饱,人都圆了几圈,不再是初来时枯瘦的模样。
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在夜里能够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做梦,渐渐的,她发现并不是做梦,那好像是别的宫里的女孩说话的声音。那些女孩也是来参选宫女的,她们来得更早,可是真实的情况却并不是要选宫女。
宫里头是个吃人的地方吧?
她记得当时她们入宫那日就看见一个年轻的男子赤】【裸着上身跪在了太和殿的露天台子上,那一日下着好大的雪,雪花纷纷扬扬盖了男子一身,但依稀能看清,他身上有许多粗大的鞭痕,血迹已经凝结冻僵,他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几条粗大的锁链竟从他身体里穿过,把他牢牢锁住,锁链上血迹斑斑。他宽肩窄腰,背挺得笔直,是已经被冻成死了?还是疼死了?
他死了吗?当时她们一行人都又害怕又好奇地不住偷看,带队的公公见状立马呵斥他们:“看什看?不要命了?”吓得她们立马收回了视线。
兴许是听到了声音,跪在地上的男子微微睁开了眼,雪花太大,小豆子不知是看错还是如何,好似看到那人有一双如玛瑙般的绿眼睛。他竟没死,但也生不如死吧?
后来带队的公公告诉她们,那个男子是因为犯了错才被罚,并吓唬她们要老老实实,否则下场只会更凄惨。
宫里就是个吃人的地方,犯了错便要受这种极刑,想想就可怕!
她听见别的宫里的那些姑娘讲话的声音,并不是要她们做宫女,也没有嬷嬷来教她们规矩,稍微把她们养胖一些,便开始登记上册,登记她们月事来的时间,在月事来的前十天,只给她们吃水煮的青菜,以保持身体的洁净,然后收集她们的经血,做什么用的她们也不知道。
只知道,但凡反抗,便会处死。尸体便挂在她们院中,也不许她们讨论生事。她们害怕也只敢夜里躲在被窝里偷偷讨论。
非处/子不要,年过十七的不要,不满足条件的人则会被送去另外一个地方,去哪,她们不知道,小豆子只是意外偷听她们讲话的,就更不知道了。
她就算把这些话讲出去,和她一块的人会相信她吗?宫里当差的会把她当妖怪抓走吗?
她怎么会莫名其妙听见这些声音呢?她是疯了吗?
万一是真的,她才十一岁,还没来月事,可是总有一天会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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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五所锦彩荣戏班的恐怖气氛下降了一些,毕竟她们也没有亲眼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除了莺菊和雪莲,没有了莺菊和雪莲两座大山压在上头,又有吃有喝的,她们的日子还越发滋润了,心里巴不得两人不要好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