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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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凡见唐监生如此上道,连忙起身作揖,求他相助。
  唐监生也不含糊,次日便约了谢凡上唐家喝茶。
  次日大早谢凡有意收拾整齐,穿上新衣新鞋,备上拜帖礼物。到了唐家,照例先拜见唐父。相对谢凡首次登门,唐父对待谢凡客气礼貌之余,又更多了几分热络亲切。
  谢凡猜想唐父恐怕知道自己来意,只是未曾说破。唐家父母能够默许自己上门相亲,实在是十分开明,更对唐家多了几分欣赏。简单应酬寒暄之后,唐监生便带着谢凡到了偏厅坐定。
  谢凡见厅中放在一架屏风,暗想这便是了,终于要见到唐家小妹了。
  片刻后,果然屏风后缓缓走来一位女子落坐。
  谢凡从屏风下面隐隐见女子是一双天足,更是十分惊喜。连忙起身作揖行礼,向唐小妹问安。唐小妹也微微欠身还礼。
  两人礼毕,谢凡正欲发言。那唐小妹却是出其不意,径直说道:“小女子早知道老爷为何而来,实在由衷感谢老爷抬爱。只是小女子并不愿意,还请老爷见谅。”
  这倒是让谢凡一下愣住了,还没来得及感到被拒绝的失落,只是不知该如何回复。
  万幸唐小妹恐怕早已猜到谢凡会如此反应,她同兄长唐监生一般快人快语,不等谢凡发问,便抢先解释起来:
  一来,谢凡并不与自己熟识,只是认识兄长唐监生。与其说谢凡是心仪自己,不如说是与兄长相处投机。两人处得来,径直做朋友便是,不必攀上亲戚,再做大舅子与妹夫。
  二来,谢凡身为庶吉士,前途无量,日后平步青云,少不得被朱佩紫,封妻荫子。未来夫人必是深宅贵妇,锦衣玉食,每日里打理后宅与应酬交际。自己自小自由散漫,抛头露面,实在志不在内宅。更愿做当铺大朝奉,发扬自家生意,赚钱致富。若是嫁与谢凡,自己便无法实现心中所愿。
  唐小妹说起发扬自家生意,语气中竟是意气风发。这一番慷慨陈词,只把谢凡听得愣愣的。
  说完之后,唐小妹又对谢凡欠身行礼,道了一个万福,便起身离去。干脆直接,头也不回。
  谢凡当场完全石化,虽有些许失落,更多则是震惊与赞叹:在这封建时代,居然有如此有主意、有理想、有追求的女子!
  他正呆坐当场,片刻后见唐监生一脸无奈进来,对着谢凡苦笑着说:“我这妹子自小主意就大,老子娘也都由着她。好兄弟,大过年的,都不容易,千万别放在心上。”
  谢凡吃惊之余,细细思忖唐小妹一番言论,除去她希望实现自身理想之外,其实也有理有据:
  谢凡与唐小妹今日才是首次相见,并不曾有过多少交情。谢凡愿意求娶,全是因为与唐监生有交情,又欣赏唐家父母伉俪情深,家风开明。
  若是因此,便要唐小妹嫁与自己,实在是罔顾她意愿,强人所难。那自己与将妹子嫁给陆平友的伍达志又有何区别。
  当然,谢凡并不好男风。只是婚姻自由,不仅是男子有得选择,女子也可以拒绝。
  谢凡很快想通此处关节,于是倒也不恼火,对唐小妹生出几分敬佩。
  见谢凡被唐小妹这样当面拂了面子,还如此大度,反而唐家人颇有些过意不去。一股脑儿给谢凡回了诸多新年贺礼,比谢凡送来的更多得多。福顺和顾三郎回去路上都拿得颇为吃力。
  回到孝顺胡同,尤厨子见三人“满载而归”,颇为惊喜。忙不迭帮着福顺和顾三郎归置收捡,又笑嘻嘻问谢凡:“回了怎么多礼,老爷今儿去唐家,可是谈得顺利?”
  不待谢凡答话,福顺便抢先嚷嚷起来:“居然吃了闭门羹,这个唐小姐真是好大的架子。”
  福顺只觉得自己少爷谢凡千好万好,年轻有为,人品又端正。哪怕尚公主做驸马也是可以的。唐家区区一个开当铺的,居然拒绝谢凡,实在是不知好歹。
  注释:*满袖风寒两句为笔者自行编写,格律平仄不通之处,敬请见谅。
  第77章 孙大人的烦恼
  谢凡听福顺所言,不禁笑他错把戏文当真。实际上明代读书人,甚至有志青年都不愿尚公主。
  因为明初太祖曾定下祖制,“国朝立法太严,无论宗室,即驸马仪宾,不许入仕,其子不许任京秩”。
  男子一旦成为驸马,虽然可得爵位俸禄,却从此与仕途无缘。
  不仅驸马本人,驸马之父“若职官,则进级而俾令致仕”。驸马全家都无法在仕途上有所成就,因此青年才俊往往不愿与皇室结亲。
  尤厨子听得自家老爷被唐小姐拒绝,安慰谢凡说,这北京南城妇人,多是如此,性子又硬,又一双大脚,比不得江南女子温婉柔顺。
  在南城,平日里丈夫出门,家中妇人便坐在火炕上煤炉边,整日里盘腿唠嗑。炉子边还放置些牛肉馍馍、果子点心,边吃边玩闹。啥也不干不说,管束丈夫还严。不娶也罢。
  谢凡当下也懒得同福顺与尤厨子解释,只招呼将唐家回礼收拾妥当。
  唐家回礼颇为丰盛,其中吃食有蜜饯点心、风鸡腊肉、酱卤蹄膀,又有笔墨纸砚,还有一匹蜜合色布料。
  蜜饯点心、风鸡腊肉等,谢凡就预备着在新年期间吃了。至于酱卤蹄膀,想起孙大人爱吃,还有刘家那坛剑南春酒,干脆一并送去孙大人家中。
  笔墨纸砚也都用在平日里撰写《西游记》上。至于布料,谢凡觉得蜜合色老成了些,不适合福顺和顾三郎这样年轻人,便打发给尤厨子做一身新衣。
  尤厨子常在灶上,往往舍不得穿好衣裳,如今得了这布料,也是格外欢喜。
  四人闭上门来,在四合院中欢欢喜喜过年。
  虽然谢凡写稿子赚了些银两,嘱咐尤厨子买够煤炭将屋子烧暖和。可是尤厨子本性节俭。晚间谢凡读书写作休息,尤厨子尚且舍得将炕烧热。平日里却舍不得在他们三人所住房间多烧煤球。
  所以白日里为了节约煤炭,往往四人一齐聚在谢凡房中,吃零嘴,吹牛侃大山。恍惚之间,谢凡仿佛回到大学宿舍。单身汉一齐悠闲度日,颇为快意。
  到了正月十九日,尤厨子与福顺闹着要去白云观燕九节庙会。谢凡自然答应下来,还招呼顾三郎一道去玩耍玩耍。又给了三人几十文钱,叫尤厨子收着,可在庙会上买些吃食。
  他自己却不想去庙会凑热闹,睡过回笼觉,便去孙大人家拜访,送酱卤蹄膀与剑南春酒,又随意拿了些山药枣泥糕。孙大人向来好安静,谢凡料想他不会在燕九节出门。
  到了孙家,谢凡见孙大人果然不曾出门,正在家中看书。因为谢凡早早就来孙家拜过年,这是新年里第二次登门。孙大人偶然见谢凡又来了,还拿来点心、蹄膀与好酒,有些喜出望外。
  孙大人便招呼妻子,将谢凡所带蹄膀切出一盘,又整治了些茴香豆等下酒菜,招呼谢凡一齐饮酒谈天。
  孙家家境普通,屋内陈设简单,没有冬日鲜花与御赐钟馗神像那般稀罕事物,也没有暖和到让谢凡脱外袍。
  可是谢凡却觉得在孙家,欢喜自在,更胜过那日在刘家宴饮。
  蜀中盛产美酒,剑南春酒为其中翘楚。唐人曾有诗云,“烧春誉满剑南道,把酒投壶兴致高”。
  谢凡虽不知悉剑南烧春之美名,孙大人却懂鉴赏。他只饮下一口,便连连称赞好酒,又招呼谢凡多饮几杯。
  谢凡向来不爱饮酒,可是今天与恩师同饮,也少不得陪喝了两盏。顿时满脸通红,人也迷糊起来。
  谢凡多饮便会脑子便慢,呆呆愣愣。孙大人却恰恰相反,他饮酒之后脸色却不曾变化,只是有些兴奋,话也比平日多了许多。
  于是向来严肃正经的孙大人,开始拉着谢凡说些“胡话”。
  先是问谢凡可曾婚配,谢凡有些尴尬,但恩师发问,也老实交待:“学生曾在溧水老家成亲,可惜......”
  谢凡本想“可惜原配早逝”。但是“可惜”两字尚未说完,便被孙大人带着几分醉意打断,述说自己平生两大惆怅便是女儿尚未婚配,以及没有儿子继承香火。接着又亲切拉着谢凡双手,嘱咐他一定与妻子和睦相处,早日开枝散叶,生儿育女。
  经过唐家一事,谢凡对成亲一事心思淡了不少。但是此时见恩师醉酒,说胡话,也不好反驳。
  最后孙大人开始迷迷糊糊说些岭南方言,谢凡便听不懂了。只好含糊其次,都答应下来。渐渐孙大人说得累了,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谢凡担心孙大人酒后着凉,便也顾不得许多,出去找孙家人将孙大人送入房中休息。
  谢凡隔三岔五来孙家请教学问,知道孙大人携家人同住,除去孙大人夫妻,孙家上有老母,下有一位未出阁小姐,另用着两户家人。
  新年里谢凡还曾向孙大人老母拜年,虽然语言不通。谢凡也见过孙夫人多次,只是不曾与孙小姐打过照面。
  仗着对孙家熟悉,谢凡便往里屋去寻人。在门廊处见到一位女子走在前头,也是天足,便以为是孙夫人。于是谢凡站定行礼,朗声说道:“孙大人吃酒醉了,烦请夫人安置大人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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