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水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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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女孩,现在在你们学校?”
  边父的声音突然低沉起来,在他后背上的手拍了拍。
  不远处的蓝鹦鹉队员拿着急救箱招呼他过去,被他抬了下下巴敷衍过去。
  “在,怎么了?”
  听完他的话,边父追问:“你跟她熟吗?”
  你跟她熟吗?这句话仿佛很久前就问过他。
  初中那场爆炸案,边父一直对结果持怀疑态度。
  一是他的职业敏锐度告诉他,郁索的供词太过完美,反而疑点重重,二是当时的监控遭到破坏,虽然谢斯濑主动承认是换试剂时操作失误,但并不能确定引发爆炸的根源就是他。
  加上谢斯濑家里的这层关系,最后警方迫于压力,只能草草结案。
  警察有种天生的直觉。
  正是这种感觉,让案件的关键点又落回郁索身上。
  “不熟,”他笑起来,脸上的梨涡很浅,“如果边叔是想从我身上套出些有用信息,那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冰球馆上空突然响起中场音乐,热烈的鼓点和旋律让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诡异起来。
  谢斯濑静静看着他的双眸,没有丝毫畏惧的意思,甚至在无形中升起一种很隐晦的自信。
  太滴水不露,以至于没有缺口。
  “没别的事儿我要去消个毒了,一会儿还有比赛要打。”谢斯濑指了下脸上的伤,转身走向其他队员。
  “等一下!”边父的声音叫停了脚步。
  几米的距离,确实无法跨越的鸿沟。
  男生转过头,面容平静,和初中时几乎没有差别。
  “前几天,我参加了你爸在市里举行的座谈会,许多观点我都很有共鸣,比方说那句……任何时候,躲在暗处永远比不过站在阳光里。”
  “你觉得呢?”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站在各自的位置没有下一步动做。
  半晌后,谢斯濑低头笑了下。
  “我比较喜欢我爸的另一句。”
  “哪句?”
  “有时候收手,也是一种智慧。”
  谢斯濑说完看向了家属席,坐在椅子上的年轻警察正目不转睛地看向自己,被发现后有些惊慌地移开了视线。
  他再次转头冲男人颔首道别,目光在他胸前的警徽上停了几秒。
  移开,微笑,转身。
  随着音乐进入到副歌部分,冰球馆内响起了学生们的自由哼唱,一切充满生机。
  第20章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 裁判和校方商讨后给出了最终的解决方案。
  边灼罚下。
  由立海一中的替补前锋上场替补。
  判定刚下来的时候,观众席的立海学生嘘声一片。
  就队伍构成来说,新法的球队平均实力更高, 队员之间相互磨合的已经很成熟。相比之下,立海更像是由边灼一人拉高水平的队伍,如果连他都要罚下,那几乎没有什么胜算可言。
  边灼听到判定的第一时间就从休息区站了起来, 目光盯死裁判的位置走了过去,在教练的阻拦下才勉强拦在了半路。
  场馆上空响起主持人的播报:“经过几位裁判和老师的商议, 决定将第二轮比赛的成绩作废,并进行一场加赛。”
  也就是说第二轮不算平, 立海还有两场可以争取到的机会。
  如此以来,观众席的声音小了一大半,似乎对这套处理方案还算满意。就连立海的球员也接受了状况,刚刚还支持边灼的两个男生迅速倒戈, 相互对视了一眼后慢慢走向了他站的地方。
  “边灼, 要不然算了, 正好你手伤不也没好利索吗?这次让我们先上,你在旁边观赛。”
  “是啊边哥,第二场重算的话没准还有希望和新法他们打平, 总比输了好看吧......”
  边灼听着这些话从耳边飘过, 苦笑着看向别处。
  他等今年的机会等了太久,为了能早些回到场上, 医院的康复训练一天都没有懈怠过。没人比队内的成员更清楚他的决心, 可现在连上场的权利都没留给他。
  “立海还真是现实啊......有一个算一个都这么会权衡利弊, ”他像是对自己说的, 眼神却扫过身边每一个人。
  队友们躲避他投来的目光, 只有教练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手刚放上去就被他一把推开。
  “随便吧。”
  边灼撂下这句,离开了几人站着的地方,路过休息区的座椅时顺手捞起了自己的头盔。
  再抬眼,正巧对上后面那排坐着的谢斯濑。
  他的伤口刚处理完,贴了块方形的创口贴在脸上。手里的球杆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地面,仿佛对刚刚上演的这一系列闹剧没有任何兴趣。
  边灼将眼神从他身上移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休息区。
  “边灼!你干嘛去?”教练在后面朝他喊了一嗓子。
  “洗手间!”
  随后,身影消失在拐角。
  *
  冰球馆二层。
  水流声填满了整个空荡的盥洗室,边灼把水阀朝一侧拧紧,看着最后一部分水在瓷盆内形成漩涡,最后顺着排水口全部流走。
  冷水确实一定程度上让他冷静了不少,只是冷静过后带来的清醒,有时候比冲动还可怕。
  边灼从一旁的墙上抽了几张纸巾,擦干脸上的水珠后看了看面前的镜子。
  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他把纸丢进垃圾桶,转身走出洗手间。
  硕长的影子从右侧斜切过来,在她脚边碎成不完整的形状。他身上那件队服很松垮,右手臂晃荡在衣袖里始终保持不变的角度——那是一年前的伤带来的本能反应。
  女孩手指节叩了叩墙面,指腹因用力泛出青白。
  边灼闻声抬起头,郁索就靠在洗手间外的墙壁上。
  她转身时睫毛微颤,垂眸看向地上交错的影子,手里是把烟盒往兜里揣的动作。刚在隔壁的洗手间抽完,身上还有淡淡的烟草味。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冷光,将她的侧脸切成明暗两半。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校服纽扣,百无聊赖,或者是料定两人会在这碰头。
  边灼的表情藏得不够好,很快便显露出许久不见的意外:“这么巧,来看我笑话吗?”
  “我来的时候你还没被罚下呢。”郁索从墙上直起身,站在了他正对面的位置。
  她来的早,不关心比赛进程,但从二层的栏杆往下看正好能俯瞰完整的冰球场。
  没人打扰,清净的很。
  边灼看向栏杆外的电子大屏,自己的名字已经被移出参赛队员名单,分数也弹回到第一轮结束时的状态。
  “真没想到,再见面会是在我这么难堪的时候。”
  “还好吧,除了你自己,没什么人在意。”
  走廊尽头的消防铃在暮色中泛着幽绿的光,像一只微睁的眼。她停在原地,被光渡上一层细边,
  边灼听完她的话后笑了一声:“和我聊天你连装都不装吗?我看那些人拍的你在新法的照片,还有下面对你的评论,都说你纯的很啊。”
  “你不也很会装吗?用受伤博了立海球队的同情,却在上来第一场就把对方球员撞伤,论双面,谁有你在行?”
  “郁雪理,你太过了吧,”边灼的喉结滚动着,“我这条胳膊怎么断的你忘了吗?你在立海的时候被人算计,是谁受伤都要他妈要替你出头啊?啊?”
  他突然逼近,用独臂撑住墙面形成半包围的姿势。郁索听见身后消防栓的玻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抬头,正对上他眼底翻涌的暗色,像暴雨前的云层。
  而她发尾扫过他手腕的旧疤,是为她挡酒瓶时留下的。
  “这就是你和我不同的地方,你给的东西对我来说可有可无,到头来还让我对你的付出百般感恩戴德。”她歪头笑了,指尖抵着他胸前向远处推。
  “换句话说边灼,你对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实质性帮助。”
  边灼瞳孔骤缩,手掌猛地攥紧她手腕。郁索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薄茧擦过自己静脉,那触感熟悉得令人作呕。
  他突然俯身低头,用嘴唇凑近她,郁索偏头躲过,他落下的手只带走了她一根头发。
  她听见自己心跳如鼓,不是恐惧,而是某种熟悉的、危险的兴奋,就像当年在立海的天台,他第一次吻她时,她胃里翻涌的也是这种感觉。
  把他的情绪玩的稀巴烂的感觉。
  “那谢斯濑呢?他有帮助,他对外甚至都没承认过和你的关系,你们算什么?朋友、同学,还是床伴啊……”
  “他知道你喜欢什么姿势吗?完事之后会分你口烟抽吗?”
  “我对他感兴趣。”她的声音像冰锥坠地。
  两人沉默了一会,边灼的拇指碾过她腕骨,像在确认某种消失的温度。场馆上空传来备场的空哨,接着是观众席如海浪般的呼喊。
  郁索嫌他磨叽,猛地推开他,后背撞上消防栓,金属表面的凉意渗进脊椎。
  她脱力般看向地面,然后抬手理了理有些遮住视线的刘海儿,那张脸并没有染上任何情绪,在冷光的照射下反而安静从容,如同腐败且带血的花。
  九点五十分,场内再次沸腾。冰刀与冰面的摩擦声回荡在空气中,红蓝两队如同海浪再次奔涌相撞。
  郁索觉得没有再聊的必要,起身准备去和千禾汇合,耳边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你恨我,到底是恨我做的不够,还是恨我爸亲手把你妈送了进去。”
  边灼说话时带着很多不甘,头也一直向地面垂着。
  “我不恨你,也不爱你。”她这次是笑着。
  边灼向后靠在栏杆上,背光把他的轮廓浸成深灰,手臂垂在身侧,像条死去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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