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闺正好 第1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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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也顶不住直接晕死过去。
  玉青时把她抱进屋,又打来水细细擦去身上的污泥,看清她脚底翻飞的血肉,叹了一声去把之前剩下的小半瓶药膏拿了出来。
  这药膏是好东西。
  她脚上的皮肉伤不到半月就结痂愈合,一点儿疤痕都没留下。
  床上的小姑娘得了额外的恩惠,脚底模糊的血肉也在慢慢愈合。可她伤得实在太重,病得也厉害。
  连着昏睡三日不醒,急得老太太祷告遍了满天神佛。
  第五日时,床上昏睡许久的人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玉青时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在旁边,见她醒了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她把药碗放在旁边,目光落在满眼恍惚甚至还有些紧张的小丫头身上,轻声说:“你叫什么?”
  小丫头努力咽下干涩的口水,小声说:“春草。”
  “春草?”
  春风一起,枯草生根。
  名儿没什么深意,可跟人的性子还挺相衬。
  玉青时把放凉了的药碗递给她,见她问也不问仰头就灌了下去,眼里泛起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和。
  “往后就留这儿吧,等你找到想去的去处,什么时候想走也行。”
  春草双手捧着药碗,用舌尖小心地舔去嘴边的药渍,闷声说:“我不走。”
  “我哪儿也不想去。”
  “我只想跟着你…”
  玉青时被这话逗得啧了一声,拿过药碗说:“不走也行。”
  “左右你都这么大了,也能帮着干活儿。”
  “对了,你几岁了?”
  春草老老实实地摇头。
  “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从记事起就在黄妈妈身边跟着,天天挨打,到现在也分不清年月之分,无处可知自己的年岁。
  玉青时不知想到什么抿了抿唇,说:“不知道也无妨。”
  “你喝完药再歇会儿,一会儿做好饭了我叫你。”
  眼看着玉青时就要走出去,春草着急地撑起了小身板,期待又紧张地说:“我…我…”
  “我往后…往后…”
  玉青时回眸看着她,见她半天没把想说的话说利索,笑了下说:“跟元宝一样,叫姐姐吧。”
  “就当…”
  “就当我捡了个妹妹。”
  第151章
  玉青时看着性子好,实际上外热心冷,不是个容易心软的人。
  这一点不光是她自己清楚,养大她的秦老太也心知肚明。
  之前让于渊留下,是因为实在是甩不开手,玉青时不得不暂时让步。
  可她能松口让春草留下,却大大出乎了老太太的预料。
  老太太乐得见玉青时的身上多些活人的温热气,手里拿着一件玉青时往年的旧衣正在试着改小,回头看了眼在屋里养病的春草,压低了声音笑着说:“让她留下也是好的。”
  “毕竟这么个小丫头,无亲无故的要是再落入恶人手中,还不知会落个什么下场。”
  家里虽是穷,可也不缺这一张嘴的饭。
  互相凑合些,总能把这丫头的命留着。
  玉青时把老太太手里的衣裳拉到自己手里,接过针线淡淡地说:“留下就留下吧,左右多这么一张嘴吃饭也饿不死谁。”
  “她都这么大了,也能帮忙干活儿,就当是捡了个小丫鬟。”
  她话说得干脆,手上的动作却细致得很。
  不到半日的功夫,一件大了许多的衣裳就被改得合乎身量,春草换上一丝不多一丝不少,恰到好处。
  这衣裳是玉青时往年穿旧了的,破损的地方不少,甚至还打着或多或少的补丁,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可哪怕是这样的旧衣裳,于春草而言也是不可多得的好物。
  她就像是得了个易碎的宝贝,手指摸到衣裳边角的时候也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就把料子撕出个洞来,就连走路的动作都刻意放轻了不少。
  衣裳能改小了凑合穿,鞋却不能。
  虽说春草自己完全不介意赤脚在地上来回走,也无所谓皮肉会不会被地上的石子刺痛,可玉青时一看到她那双沾了泥的脚底就觉得头疼。
  趁着春草还在床上养病的几日,玉青时搜罗了家里仅剩不多的料子,赶着给她做了一双新的鞋。
  赤着的脚穿上了新鞋,破衣烂衫也换成了干净的旧衣裳,再把乱糟糟的头发梳洗一遍,之前还脏得看不出人样的小丫头立马就换了模样。
  她五官眉眼生得秀雅,没有玉青时的容色惊人,可也绝对称得上是清秀。
  只是洗干净了脸玉青时才发现,她的侧脸上竟然有个幼儿手掌长的疤痕。
  那疤也不知是怎么弄的,歪歪扭扭地刻在侧脸,看起来就像个扭曲的大蜈蚣,凭着自身的扭曲彻底毁了这张如江南烟雨般清秀的脸蛋。
  这样的疤痕留在别处尚可无谓,可落在小姑娘的脸上效果立马就不同了。
  玉青时眸光闪了闪,不知想到什么,顿了顿才说:“这伤是你自己弄的?”
  春草没想到她一下就猜到了,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脸上的疤,小声说:“唔…”
  “是我自己弄的。”
  她虽是被黄妈妈自小捡来养着,可对黄妈妈而言,也只是个可打骂可换银子的轻贱货物。
  太小的时候看不出姿色,再加上怎么打都没打死,就凑合着留在了黄妈妈身边。
  可随着年岁渐长,黄妈妈逐渐就动了心思,想把她卖到花楼去。
  春草人还没长大,就耳濡目染了许多污秽不堪,自知入了花楼等着自己的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索性就狠心赶在黄妈妈把自己换成银子之前先对自己下了狠手。
  一块打碎的瓷片轻易就划破了脸上的皮肉,也彻底毁了这张还没来得及长成的脸。
  恩客入花楼寻乐,寻的是美人乡,胭脂骨,理所当然要花银子买好颜色。
  可她毁了脸,看起来与恶鬼无异,自然没人愿意花银子买她这样的货色回去糟心。
  她自毁颜色,等同于是断了黄妈妈的财路,自那后虽是没了再被卖入花楼的困扰,可每日的打骂却比之前多了数倍。
  脸上的伤始终不曾处理,随着年月渐去,看起来也就愈发狰狞。
  春草之前一直觉得脸上有这么道骇人的疤痕是个好事儿。
  起码她被打骂多年,从来没有人对她这张恶心的脸动过任何心思。
  可如今对上玉青时略显诧异的目光,她突然就觉得难堪了起来。
  她局促地低着头,双手近乎无措地把头发往前扒拉挡住侧脸,把所有的声音全都压在嗓子里,含糊地说:“我知道这脸看起来吓人,我会小心的。”
  “姐姐你放心,只要是有人的地方,我就用头发挡住,我绝对不会…”
  “挡住作甚?”
  玉青时伸手近乎轻柔地帮她把散下来的头发弄到耳后,淡声说:“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也就不必藏着。”
  “人皮骨相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
  美人面下蛇蝎骨,真要是把人心剖开来看,只怕是比这可怖不止百倍。
  她说完拿起小几上的木梳,把春草被抓得散乱的头发在脑后轻轻梳成一束,说:“这样挺好的。”
  她的口吻平淡,却藏着不可察觉的温和。
  春草呐呐地盯着她瞳孔无声触动,攥紧了的手却不知不觉地在缓缓松开。
  玉青时没注意到她的情绪起伏,放下木梳就说:“你脚底的伤还没好,暂时不要多走动。”
  “我一会儿要出门,你在家里好生休息,有什么事儿的话,就跟奶奶说。”
  在院子里择豆子的老太太耳背的毛病好像这几日好了不少,听见屋内的话立马就笑着应声:“迟迟你放心出门,家里有我和春草呢,出不了岔子。”
  “行,我知道了。”
  玉青时应着老太太的话走了出去,不多时就出了门。
  春草这几日接触得最多的人就是玉青时,想着院子里的老太太,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捏着手指迈步走出去。
  老太太见她出来了,呦了一声赶紧说:“丫头你怎么下床了?”
  “你姐姐出门时说的什么你忘了?”
  “赶紧回去躺着,不然这一身的伤什么时候能好?”
  老太太是个心肠热的,人也慈和得很。
  话一出口春草的紧张顿时散了不少。
  她跟着黄妈妈等人在外漂泊不知多久,早就练就了一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只是当着玉青时的面不敢放肆,小心翼翼地把自己那些沾染了污浊气的话术藏到血肉深处。
  当玉青时走了,她就小心地释放出自己试探的触角,开始慢慢地试探自己的新家。
  她用力深吸一口气,调整出个不太僵硬的笑,脚步飞快地走到老太太的身边蹲下,笑着说:“我没事儿。”
  “奶奶,我帮你干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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