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第一儿媳 第8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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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立刻有人策马飞奔而去。
  他们今夜是来“受降”的,自然不可能有军医随行,一想到这一点,听着那远去的马蹄声,宇文晔的眼睛更红了几分,可他尽量让自己平静的开口,语气安抚的道:“没事,你放心。”
  这话,自然是说给聂冲听的。
  而平日里耳聪目明,对任何风吹草动都洞察敏锐的聂冲却仿佛有些失神,苍白的嘴唇翕动着,半晌才轻轻的“啊”了一声。
  一旁的申屠泰红着眼,低下头去。
  他并非见不得血,行军多年,他看到过比这惨烈得多的伤亡,也早就习惯了身边的兄弟战死疆场的生离死别,可是,他完全没有想到会在今夜,遭遇这一幕。
  更没想到——
  他通红的眼睛只瞥了一眼旁边的善童儿,这孩子从喊出了那声“聂大哥”之后就一直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失了神魂,这个时候更是两眼通红的看着聂冲,又看着被自己制在身下的善师愈,好像小小的身体里,小小的灵魂正在被撕扯,被割裂。
  直到这一刻,他才开口,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颤抖:“为,为什么……”
  说出这三个字,他又茫然的上前一步,看着善师愈,之前眼神中的欣喜与期盼被绝望席卷,此刻甚至连绝望都不剩下,只余下满目的苍凉,他木然无措的喃喃问着:“为什么,大哥,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到他的声音,善师愈立刻别过头去。
  他显然是无法面对这孩子的眼神,却并非全然的逃避,那不甘的目光闪烁着,又看向了一旁沉沉的夜幕,沉重的喘息声中带着几分急切,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这时,宇文晔冰冷的声音响起:“别等了。”
  “……!”
  善师愈一惊,蓦地像是明白了什么,抬头看向他:“你——你知道我在等什么?”
  第1061章 你几乎已经骗过我了
  宇文晔半跪在地上,仍旧护着怀中的聂冲,一只手用力的按在伤处,鲜血沿着他的手臂流淌下去,也将他的半身染得血红。被这样的鲜血映衬着,宇文晔整个人冰冷而锋利,仿佛沾满了鲜血的利剑,哪怕还未出鞘,却已经锋芒毕露。
  他冷冷道:“你在等你的伏兵。”
  听到“伏兵”二字,那几个被宇文晔手下制住的人也都倒抽了一口冷气,显然没想到宇文晔会知晓,而善师愈的眼神顿时黯了几分——宇文晔知晓,也就代表着……
  就在这时,沉沉的夜色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哨声,那声音正是从刚刚善师愈期盼的眼神看向的方向传来。
  这一刻,他的心都沉了下去。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虽然夜幕中只有那一声遥远的哨响,可深谙兵法诡道的他立刻就明白,他安排在周围的伏兵已经被宇文晔派人拿下了,那哨声,就是暗号。
  悔恨、不甘、愤怒、绝望,如同几条毒蛇交缠在他的身上,毒牙更深深的咬在了他的心里,善师愈呼哧呼哧的喘了几口粗气才按下了这些情绪,他抬起头来看向宇文晔,对方身上的血红也同样染进了他的眼中,他沉沉道:“你是怎么,怎么看出来的。”
  宇文晔平静的说道:“我没有看出来。”
  “……”
  “你做得很周全,为了欺骗善童儿和穆先,你连身边的人都没有提前告诉,所以你当着他们的面关押了那些阻止你投降的人,就是为了让他们回来告诉我,让我放心。”
  “……”
  “甚至——”
  说着,宇文晔抬头看向他身后那些士兵,这个时候不安的情绪已经慢慢的淤积起来,让那些人越发的蠢蠢欲动,可善师愈被制,几个将领被押,没有统领和军令的他们不仅不敢轻举妄动,更害怕轻举妄动之后可能任人宰割的后果,况且他们今晚来就是为了投降的,所以只能不断的发出不安的声音,却始终没有一个人上前。
  宇文晔慢慢的收回视线,道:“你连他们,都没有告诉。”
  “……”
  “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骗过我。”
  善师愈咬着牙:“可惜,我做的这一切,还是没骗过你。”
  宇文晔道:“你几乎已经骗过我了。”
  “……!”
  善师愈呼吸一窒,瞪大眼睛看着他:“那——”
  宇文晔道:“你只忽略了一件事,就是你的年纪。”
  “……”
  “你这个年纪,必然已经有妻有子。”
  “……”
  “你和善童儿相认,整整一晚的时间,除了跟他说你要投降我们之外,总有一点时间能叙亲情,说一说这些年自己的经历。可从头到尾,我没听见善童儿和聂冲提过一句你自己的事。”
  “……”
  “所以我在想,你是不是刻意不提,好让我们没有人注意这件事。”
  “……”
  “于是我让人连夜去洛阳附近,还有你曾经的驻地打探了一番,立刻就打听到你有妻有子,还有两个妾室,只是这些人现在都在洛阳城内,被梁士德‘保护’着。”
  善师愈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而一旁的善童儿小小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仿佛随时都要倒下。
  宇文晔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又对着善师愈道:“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梁士德才敢把这么多的兵马交到你的手上,让你来守洛阳北边最重要的虎牢关。既然妻儿都在洛阳城内,你怎么可能一点顾忌都没有就决定投靠我们?”
  善师愈已经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已经被宇文晔说中了。
  从他在战场上认出善童儿,从听到善童儿低声说的那句话,猜到他会想办法来见自己开始,他就布好了这个局,可他也知道,善童儿不谙世事,天真烂漫,也许好蒙骗,他带来的人却未必;就算自己真的能瞒过他们的人,可宇文晔能征善战,更精于算计,自己若不做足准备,是绝对骗不了他的。
  所以,他没有事先告诉任何人,因为这些人一个不留神,可能就会在善童儿的面前露出破绽,而宇文晔那么小心的人,回去一定会询问清楚,若被他察觉,自己将功亏一篑。
  他自信已经做到了万全,却没想到,这个最大的漏洞,他补不了,也没法补。
  长叹了一声之后,善师愈再一次抬起头来,眼神已经平静下来,却是如死灰一般毫无温度,更没有光亮,他木然的看着宇文晔:“现在我输了,落到你的手上,你要如何?杀了我吗?”
  旁边有人的呼吸立刻变得沉重起来。
  宇文晔却是冷冷的看着他:“现在,我还不会杀你。”
  “……”
  “既然你没有告诉虎牢关的人你的投降只是设计,也就是说,他们现在也都是准备归降我大盛王朝的。”
  “……”
  “我需要带着一个活的你过去,收复虎牢关。”
  至于收复之后如何,他没说。
  也没有人知道。
  善师愈明白,现在自己的性命,一切的一切都在对方的手上,他没有再挣扎,也没有再说任何多余的话,就这么被申屠泰从地上拖了起来,一条胳膊无力的垂落下来,剧痛令他两眼发红,而对方也丝毫没有要治好他的意思,似乎他只是一具还有气的尸体,而他也只把自己当成尸体了。
  直到他站起身来,目光终于对上了一旁善童儿通红的双眼。
  刚刚他和宇文晔说那些话的时候,句句都有善童儿,却又跟他毫无关系,他只是一个被信任,又被利用的工具。
  善师愈看到他,想要把目光撇开,却又感觉到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的身上,像是要看个明白,又像是想要问个明白,可他始终没有开口,在喊了聂冲那一声之后,他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什么,到现在,仿佛也只剩一个躯壳木然的立在那里,随时都可能坍塌。
  善师愈的喉结上下翻滚了一下,看着自己久别重逢,却在重逢的一瞬间就已经被自己利用的兄弟,想要说什么。
  可还没开口,一旁的宇文晔突然低呼:“聂冲!”
  请假
  昨天忘了提前说,今天要来医院,请假一天,请见谅
  第1062章 你,快长大吧……
  “聂冲!”
  在宇文晔的低呼声中,只见一股鲜血如同失控一般从聂冲胸前的伤口大量涌出,一瞬间便染红了他身下大片的土地,整个人都浸没在了血红当中!
  善童儿失声道:“聂大哥!”
  他终于不再呆滞,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抱住了聂冲,可这一动,也只是让聂冲胸前的伤口裂得更深,鲜血一下子喷到了善童儿的脸上,那双澄明清澈的眼睛在这一刻瞬间血红,连带着看着眼前的人,眼前的世界,仿佛都变了色,也变了天地。
  他的眼泪像断了线一般汩汩落下,冲得脸上的血水也跟着滴落下来,一滴一滴,落在聂冲的脸上。
  聂冲的脸色惨白如纸,平日里最灵敏的耳朵这个时候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是在感觉到那炽热的液体落到脸上的时候才有了一点回神,他费力的动了动眼珠,看向抱着自己的善童儿,苍白的嘴唇翕动着,却仿佛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什么。
  “聂冲……”
  这个时候,申屠泰将善师愈交给一旁的人,也走回到他身边。
  久历战场的人都受过无数的伤,也清楚哪些伤有救,哪些伤连大罗金仙也救不了,只一看到这个时候聂冲胸口的鲜血跟泉涌一般不断的往外流淌,他的心里就已经明白了——回天乏术。那双向来凶悍,在战场上能吓退不少敌人的虎目这个时候也被涌上来的泪烫得通红,声音艰涩得几乎低不可闻,却还是安慰他:“你,你先撑着,大夫马上就——”
  聂冲垂下眼睑。
  他想告诉申屠泰,自己跟他一样,很清楚这样的伤是没救的,可这个时候,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于是他就只这么静静的待着,片刻之后,像是积攒够了力气,他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抬头看了看宇文晔,看了看申屠泰,看了看周围或悲伤,或愤怒,还有一些不忍将目光瞥到一边的士兵,最后目光落在了身边的善童儿身上。
  那小小的,苍白的身影映在他的眼中,也终于为他抽回了一丝神魂。
  聂冲叹了口气,可原本一直噎在喉咙口的鲜血一下子呛了上来,他猝不及防喷出一口血,胸口的伤又涌出了一股鲜血,却已经不似刚才那样汹涌,仿佛,鲜血已经快要流尽了。
  他的生命,也已经快要到了尽头。
  善童儿哭得已经喘不过气来,他颤抖着用力抱紧了聂冲,可不管怎么拥抱,怀中的这具身体还是在止不住的颤抖之后慢慢的变冷。
  “聂大哥!聂大哥……”
  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哭声,一旁的申屠泰几乎快要忍不住眼中的泪,他只能咬着牙将脸别向一边,然后伸手抚上了善童儿的头,用力的按了一下。
  这一下,似乎是安慰,又好像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怨。
  看到这一幕,聂冲晦暗的眼睛里浮起了一点淡淡的笑意,他的脸上好像也突然有了光,连眼睛都因为这一点微笑而明亮起来,似乎整个人也恢复到了耳聪目明的样子,慢慢的转过头去看了看,可沉沉的夜幕却遮蔽了周遭的一切。
  他顺利叹了口气,这一次,没再因为喉咙里的血咳嗽,但说出的话里却是满满的血腥气:“可惜,来不及了。”
  说完,他又抬头看向善童儿,目光闪烁着说不出的温柔和流恋。
  过了许久,他轻声道:“你,快长大吧……”
  这一声如同叹息的话语中,他慢慢的抬起手,似乎也要去抚摸善童儿的头顶,可那手刚刚伸到他的额头上,就突然一沉,然后重重的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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