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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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菀音又惊又喜,她目光越过云罗的肩膀,看到门外影影绰绰,约有十余骑突厥护卫,个个精悍,手持弯刀。又听云罗唧唧呱呱说了番话,才知这位当初在京中的外藩秀女,竟然便是如今那位突厥汗阿史那.阔百之女。
  清冷的月光下,随云罗而来的突厥护卫,与玄衣卫形成了对峙之势。刘将军已闻讯赶来,手按在刀柄上,面色冷峻地盯着这群不速之客。
  云罗却浑不在意这紧张的气氛,她语速极快,笑声如银铃:
  “徐公子,我是特地来接你的。灰鹄谷大胜,我父汗高兴极了!这可是近年来最大的一场胜利,一定要好好庆祝!正好,再过一日,便是我们草原一年一度最盛大的‘赤绳节’了!你一定要随我去过了这节才好……”
  云罗一壁说着,一壁就要去替徐菀音收拾包袱。却见刘将军向前一步,声音冷硬如铁:“云罗公主,此地乃我军重地,徐典记有军务在身,不便随您离去。还请公主殿下带着您的人,即刻退出镇外。”
  他的话语不带丝毫转圜余地,身后的玄衣卫也同时向前逼近一步,手已握紧了刀柄。云罗带来的突厥护卫见状,也立刻做出了防御姿态,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徐菀音知道,没有宁王之令,刘将军定然不可能让任何人将自己接走,便上前拉了云罗的手,说道:“云罗,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身负军职,岂能随意离开?这里还有很多伤员需要照料……”
  恰在此时,只听远处骤然传来一阵低沉而极具压迫感的马蹄声。
  镇口方向,一支约百人的玄甲骑兵,如同暗夜中涌出的铁流奔驰而来。为首一人,身披玄色大氅,内着暗金纹饰的亲王常甲,面容在火把炽烈摇曳的光线下渐渐清晰,正是宁王李贽。
  又是数日未见,且中间还经过了一场酣战,徐菀音乍然见到那一身凌冽战风、驭马而至的宁王,禁不住心头剧烈一震,震得她自己都觉着诧异,心想那人竟能让自己心颤如此么!
  刘将军等玄衣卫已齐齐跪倒,声震夜空,“参见王爷!”
  云罗与她带来的十几名突厥护卫也站定,对着宁王行了突厥尊礼。
  宁王勒住战马,目光如电,瞬间扫过全场,深邃凌厉的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诧异与警惕。
  他此刻出现在此,正是因为征北大军已整军开赴阔百的王庭地域,而他则领了一队精锐绕行至望北镇,特意来接徐菀音。
  灰鹄谷之战,阔百军的“姗姗来迟”与精准的战场收割,已让宁王心生疑窦。他此行前往阔百王庭,明面是庆祝大胜、商讨下一步联合攻打另一个叛军大部落“秃鲁部”的计划,实则更要近距离审视阔百的真实意图。
  局势晦暗不明,他心中不安渐生,首要的念头,便是不能再让徐菀音远离自己视线,须将她带在身边,置于自己的羽翼之下方能安心。却万万没想到,阔百的女儿云罗,竟会抢先一步出现在这里,要接走徐菀音!
  宁王压下心头翻涌的疑虑,目光落在云罗身上,语气平稳却暗含审视:“云罗公主,你为何会在此地?”
  云罗被宁王问起,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有旧识的熟稔,也有对其威势的忌惮,但随即似若直率地说道:
  “云罗见过王爷,我与徐公子乃是旧识,此番是特意来接徐公子去王庭去参加‘赤绳节’的……王爷必定也想参加吧。每年到这一天,草原天神会垂下红色霞光,化为赤绳系在有情人的脚踝上。无论他们相隔多远,最终都能走到一起,得到天神的赐福与核准,结为夫妻,生生世世不分离!这可是我们草原上最热闹、最多有情人成婚的节日!”
  “哦?”宁王心中仍是疑窦未解,云罗怎会知道徐菀音在征北军中?甚而知道她在这望北镇!自然是阔百……宁王警铃大作,阔百显然已知道了菀菀与自己的关系,此番让云罗来接,是要试探?还是试图威胁?
  宁王心中念头飞转,面上却不露分毫。他不再看云罗,而是将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徐菀音,声音放缓了些许:“征北军已前往王庭,医备所这便准备也朝王庭挪一挪吧……既是目的地相同,倒也省事。”
  他随即对云罗道:“公主既有此好意,便请同行。不过,此地仍属前线,公主身份尊贵,仅带区区护卫便深入此地,实在冒险。下次,还当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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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宁王殿下是一点儿也离不了菀菀啊!
  第147章 赤绳节
  突厥王庭, 金帐之前。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和马奶酒的醇洌,突厥汗阿史那·阔百身着貂裘金冠,率领麾下所有重要酋长与贵族, 迎出金帐百步之外。
  当宁王李贽的玄甲仪仗出现在视野尽头时, 号角长鸣, 鼓声雷动。
  阔百满面欢容, 快步上前, 以手抚胸,深深一礼,声音洪亮而恭谨:“阔百率全体部众, 恭迎天朝元帅宁王殿下!殿下如雄鹰降临草原, 您的光临, 令我金帐蓬荜生辉!”
  宁王端坐于神骏的乌骓马上,一身暗金纹玄甲, 外罩墨色蟠龙大氅,面容沉静,目光如深潭,不起波澜。他微微颔首,声音平稳、自带威仪:“大汗不必多礼。你我既为盟好,共平叛乱,此乃分内之事。”
  阔百朝宁王后方一觑,只见一名身着月白色文士常服、外罩一件御风青灰色斗篷的纤瘦少年, 由云罗公主相伴,正从一驾马车上下来。
  那少年虽衣着朴淡, 却明眸皓齿、姿容绝艳。阔百自然知道,那便是宁王身边极为特殊之人,徐菀音。
  阔百更是知道, 五万征北大军已驻扎于距离王庭约二十里之外的青沙峪。早于宁王玄甲骁骑抵达之前的两日,便已有大量游骑和斥候,在王庭周边巡逻。
  不管怎样,此次宁王大驾而来,双方都很清楚,一则庆贺灰鹄谷首战大捷,先行立威,为此后继续深入草原腹地平乱做下规划;再一则,双方之盟,此时正遇上中原国丧、新皇初立,各方势力及意愿皆处动荡之期,此盟究竟将导向何方,双方都在试探观望。
  金帐内,虽值白昼,却是牛油巨烛高燃,映照着帐壁悬挂的华丽毛毯与兽首。美酒佳肴陈列,侍从肃立。阔百汗举杯,满面红光。
  “宁王殿下,这第一碗酒,敬您!灰鹄谷一战,殿下用兵如神,乌木达那等枭雄竟被您轻松拿下,天军便是天军,实是大快我心!有殿下神威在此,草原平定,指日可待!”
  宁王见阔百汗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状甚豪迈,便也干了杯中酒液,神色淡然地说道:“大汗过誉。此战之功,亦赖将士用命,更有大汗麾下勇士从旁助力。本王此行,一为与大汗共商下一步清剿秃鲁部之策,二来,也是领略草原风光。”
  阔百汗朝金帐外看了一眼。帐外设了上百案席,宁王麾下的玄甲将士,正由草原将领们相陪,以天为幕、地为席,喝酒吃肉。徐菀音与云罗坐在一处,见得极是熟稔、相谈甚欢。
  阔百汗身体前倾,意味深长地笑道:“说起草原风光,殿下,随您一同而来的徐典记,才真真是替草原风光增色了啊……”
  他这话说得有些露骨,见宁王压着眉毛抬眼朝自己看过来,忙转过话头又道,“我听闻徐典记在望北镇,对我突厥伤兵竟也一视同仁,亲手救治,这份医者仁心,当真如雪山上的圣泉一般纯净!草原上的儿郎最敬重这等胸怀,说起徐典记,都说她是天神派来的仙子呢……”
  阔百汗这般夸了一番徐菀音,见宁王虽则眉头微蹙,却似并无愠意,更大胆了些,小声说道:“殿下得徐典记如此佳人相伴,实在是令人羡慕啊……”
  宁王放下酒杯,朝阔百汗瞟去一眼,仍是淡淡地说道:“她不过是尽医者本分。大汗消息,倒是灵通。”
  阔百汗哈哈一笑,仿佛丝毫没听出宁王弦外之音,朝帐外一指,说道:“殿下,您来得正是时候。明日便是我们草原最盛大的 “赤绳节”,草原儿女都相信,恰在这一天,草原天神会亲自垂下霞光,化为赤绳,系在有情人的脚踝上,核准他们的姻缘,赐下永恒的祝福……”他目光热切地看着宁王,“殿下,这可是天神见证的良缘!您……何不借此良机,与徐典记一同参与盛会,在万千部众的欢呼与天神的凝视下,让草原铭记二位的深情?这必将成为我突厥与天朝永世友好之佳话!”
  宁王静默地看回阔百汗,见他目光中虽则满是真挚热忱,却知他此举,既是讨好、也是试探。
  宁王与徐菀音之情爱纽结牵绊,于中原皇室乃至朝堂,虽未曾大张旗鼓地宣扬而令周知,却也并非隐蔽躲闪之情。他甚而本欲将自己心意昭示于人前,然则天子不告而赐婚崔氏。那崔家乃天下清流冠冕,门生故旧布于朝野,此桩姻缘关涉甚广。权衡之下,纵使宁王心似炽火,亦不得不暂敛其锋,将此情愫置于权谋与礼法的幽微之地,以待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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