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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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今日醒来……连水也未喝一口?”
  王公公喘出一口大气,忙回道:“殿下,奴才去看过,那处的哑奴伺候得好好儿的,徐姑娘醒来后,是发了些脾气,砸了些物事,随后便又都给补上了的,自然是喝了水,也送了饭食……”
  “你都看着的?她喝了水,也用了饭?”太子的问询声仍是低沉冷峻。
  王公公跪得那般低,鼻子几乎要被挤扁在了地板上:“奴才……奴才去时,那……水罐与……饭匣,刚备上……”
  “水罐?饭匣?刚备上?”太子的声音陡然变大,像是夹杂了锋利的针尖在内,刺得王公公耳膜一阵疼痛,忙将已然贴伏于地的头“咚咚咚”地磕起来,又忍不住想要辩道:
  “奴才有罪……”
  却还未及辩出何话来,便被太子戛然打断:“你有何罪?”
  “奴才是想,曾有那些个不服的宫嫔,便是给些苦头,总归都是服了的……谁又愿扔了锦衣玉食,何况是殿下这般英朗俊彦的郎君,对她好得掏心挖肝的……哪能那般不知好歹呢……”
  正说着,猛然觉着头上一阵剧痛,紧接着便是天旋地转,那王公公便连跪也跪不住了,满头是血地躺倒在地。只见一个铜制香炉落在他头边,却是被满眼冒火的太子爷抄将起来,狠狠地砸了在王公公的头颅之上。
  “狗奴才,便是这般琢磨孤的心爱之人的么?却是哪里来的底气?”
  那王公公虽是从前朝来的,算是极为幸运机灵的奴才,才得了伺候太子的机缘。却毕竟是头回近身伺候天潢贵胄,此刻方体会到“伴虎”的恐慌,哪里知道那平日里阳光宽容的太子爷,竟也能如此翻脸就出杀着呢。
  “来人!”太子爷已是气得难以自持,对着慌忙跑入的瓦儿和殿口侍卫吼道:
  “将他给孤拉下去杖二十……不,杖五十!这狗奴才仗着孤听了他几句鬼话,竟狗胆包天,拿妖言来惑孤,整出那般瘆人的私牢来囚了孤的……孤的……”一时间,竟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待太子爷倒出一口气后,眯起他一双凤眼,射出狠绝的眦光,“若杖毙了,直接扔他出去!”竟是又变作了将那王公公杖毙的死命令,实在是将那折磨了徐菀音的奴才恨得入骨了。
  瓦儿小公公何等机敏,他庆幸自己打从一开始便不赞同将徐姑娘押入私牢的主意。那王公公虽老谋深算,却远远低估了太子对徐菀音所用心思之重。然而瓦儿却是从太子用心待那“徐晚庭”之初,便一路看自己主子如何一步步深陷其中,对徐姑娘着实迷恋得无以复加、生死不吝。便在太子爷被那王大监劝得将爱恨迷了眼,竟同意将徐姑娘投入私牢关押后,数次暗戳戳地在太子跟前进言,说那私牢中如何阴森恐怖、脏湿难熬,又说怕徐姑娘经不住折磨,莫要在那极端糟糕的环境里伤了身体……
  如今太子爷的心思总算从先前蒙的尘中拔拽出来,瓦儿便不等他吩咐,忙趁侍卫将满头是血的王公公拖下去之时,亲自带了宫人下到那私牢中,不一刻工夫便将不知何时又已昏迷过去的徐菀音抬了上来。
  待太子看到徐菀音时,只见她一头蓬乱的枯发,似还沾着数日前落海时浸染的海水,身上套着一袭不知从何处找来的粗布衣裳,一看便知多日以来根本就没换过洗过,胸口起伏极是微弱,面上青白一片,几无人色。
  那日刚将人带到时,太子下到私牢中,只远远看得一眼,被王公公在一旁说的几句劝导之言,搞得心中竟似恨意更多于思念,外头又有礼部传他去做登基演礼,便草草离去。
  如今近处见到心爱之人被折磨得无有人样,心疼加上愧疚,更是对那王公公恨得咬牙切齿,扭头对瓦儿说道:“去,令将那狗奴才杖毙喂狗!莫要耽搁。”
  瓦儿“诺”了一声,快步跑到殿门外传了话,又返回来对他主子说道:
  “殿下,奴才想,您寝殿后头那间存放文书的耳房,平常也就奴才在那处,地方也通风敞亮,还隐蔽得紧,前几日奴才便想着好生收拾干净了那处,熏香都熏了三日,用来给徐姑娘暂时落脚,不知殿下觉着如何?”
  太子那双眼只放在人事不省的徐菀音脸上身上,说了句:“你倒机灵,便将事都办好罢……”
  瓦儿得了令,更是干劲高涨,忙去安排侍女来给徐菀音洗浴换衣,又连夜去请东宫封得住嘴的太医来瞧病……忙忙碌碌一夜过去,那太子爷总算心里好受了些,竟就在徐菀音暂时所歇的榻边地板上,窝着躺了一夜。
  ——
  却说宁王李贽单骑策马回京,便在回程中已然搞清,他的菀菀被“死遁”的背后,乃是太子爷李琼俊的手笔。
  待他回到京中,即刻便得了镇守京中的暗卫老宁来报,道是从东宫卫率那头策来密信,已知晓数日前,徐菀音被秘密送至东宫,投入了私牢,在私牢中昏迷五日之后,已于前日被放出,如今藏于东宫的太子寝殿内。
  那老宁先前保护徐菀音不力,数次失手,早已羞愧不堪。这回守于宫中十六卫血鸦密室,拼了命的寻找线索,竟被他成功策反了一名东宫影卫,拿当初同在军中之时的救命之恩,换来了徐菀音被囚于东宫的一应消息。
  血鸦卫衙署深处那间密室里,宁王李贽身着一身暗色常服,仰靠在铺着灰狼皮的矮榻上,闭目捏着眉心。
  密室门无声滑开,多日未见的小厮友铭端着黑漆托盘悄步而入,他将一盏素白瓷杯轻轻放在榻边小几上,杯中是李贽惯喝的黑茶。
  “爷,您不在这些时日,宁王府里……崔王妃已入府堪有一月了。那日她找我问话,问爷您可回京了,又问,您哪日回府……”
  李贽未睁眼,眉心皱得更深了。
  第120章 返璞归真
  “殿下, 徐姑娘她……醒了!”
  就在徐菀音被接出私牢,在太子寝殿后的耳房内安置好后的第二日傍晚,太子刚刚从登基演礼上疲惫又急切地回到东宫, 瓦儿便疾步迎过来, 小声对他这般说道。
  太子大喜, 他这一日里皆是心神不宁。
  昨夜那封得住嘴的陈姓太医被召来, 替徐菀音切脉后, 手指轻颤、额角冒汗地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曾经历何事?竟至这般‘悬丝欲绝’的脉象……”
  瓦儿极是心细,在将那王公公杖毙之前,问明了将徐菀音一径从岭南海上掳来, 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应情由。太子李琼俊虽是生造徐菀音“死遁”戏码的背后之主, 个中详细却由那王公公亲自过问, 因而直到此时,太子也是方才知晓, 徐菀音竟遭受了如此濒生临死的残酷对待。
  那日她落入冰冷刺骨的海水,被海浪卷打得当即便在海中溺水昏迷过去,那几名隐伏于浪头下方的“水鬼”却是严格依了吩咐,待头顶上船只中的人众不再朝海中打望时,才将她捞了出水。随后足足做了一柱香的挤腹吐水动作,才将她折腾得悠悠醒转。
  紧接着,她便被个仆妇换了身衣裳带上一辆马车。因怕她醒来后吵闹影响行程,押车之人竟多次给她灌下大剂量迷药, 便这般昏昏沉沉地赶了约十日路程。
  到达京城后,则由王公公亲自将她投入阴暗潮湿的太子私牢。那王公公秉持“非得给她些苦头吃了, 才好压服了她”的理念,竟丝毫未顾及她身上滚烫脏湿,也不管她始终昏迷, 便扔她在那牢中长达五日。她中间虽短短醒转一刻,胡乱砸了些物事后便又昏迷过去。
  太子听闻这一切后,痛悔不已,却无奈回转不去。更是切齿痛恨那王公公,即刻令人将此番掳劫徐菀音的一干人等,全数制住下狱处死,尤其那灌药之人,太子咬牙恨道,须将他手脚折断后,再杖毙喂狗。
  陈太医垂目低首地听完,自然知道这位姑娘乃是太子心尖之人,因而谨慎地斟酌再三后,方组织了精准的医家语言,说道:
  “这位姑娘的脉象,沉、细、微、涩,此是元气大衰,五脏俱损之象。”
  “肺脉浮取无根,沉取涩滞,此乃寒湿邪气深陷太阴,闭塞气机。应是落水时寒邪入体,加之多日处于阴湿之所,寒气郁结不散,损伤肺气,以致呼吸微弱。”
  “肝脉弦细如刀,且时有歇止。肝主藏血,主疏泄。此脉象显示血海枯竭,肝气郁结已极。连续大剂量迷药,其毒性首伤肝木,致其疏泄失常,毒邪郁结,更兼惊惧交加,肝魂受损,故而入则昏迷,醒或神昏谵妄。”
  “脾脉弱极,脾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脉象如此,是脾胃之气将绝之兆。多日水米未进、或仅强行灌入流食,又受迷药克伐,后天之本已垮,无以化生精微滋养周身,故形容枯槁,肌肤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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