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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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满看着他,认真的说:“所以公子应该去见见吴老爷,不为别的,就当是让年少时的遗憾,有一个完满的结局,公子觉得呢?”
  阿满话音落,屋里是死一般的沉寂。傅云修并未说话,黑白分明的眸子淡漠如常,也看不出他的情绪,许久后,他终于发话,“先吃饭吧。”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阿满也不好再劝,只能希望公子自己想清楚。
  吃过晚饭后,傅云修便将自己关进了屋子里,也不许馒头伺候。
  馒头也吃不准自家公子到底是什么想法,只能寄希望于阿满的那番话,希望公子能听进去,从而走出来。
  这件事从表面看,似乎只是公子怕自己的画技不如年少时期,但更深层的,其实是如今的公子与年少时那意气风发的自己的内心碰撞。
  他希望公子能够走出来,与年少时期的自己和解。
  馒头站在门前,看着紧闭的房门,转头目光对上对面同样担忧的阿满,无奈的叹了口气。
  罢了,他还是先去把菜地浇了吧。
  月上柳梢头,寂静的的小院里蝉鸣蛙叫相映成趣。
  桌上的火烛忽明忽暗,阿满靠在床上,对着外头的的黑夜发呆。
  公子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差不多一个时辰了。
  不出声也不点灯,也不知道在里头干什么。
  阿满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说话过于放肆,让公子不高兴了。
  就在阿满第八次自我剖析的时候,东上房紧闭着的房门终于开了。
  馒头一直都在外面候着,听到动静,立马站起身来,担忧的问,“公子,你没事儿吧?”
  “夜深了,点盏灯吧。”傅云修说。
  “是,公子。”馒头从怀里掏出火折子,进屋抹黑找到蜡烛一一点上。
  屋里顿时亮堂起来,傅云修看着跳跃的烛火,忽然说:“馒头,替我找套好点儿的衣服吧!”
  “公子,”馒头眼睛一亮,顿时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您愿意去了。”
  看他这么激动,傅云修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低低的“嗯”了一声。
  阿满说得对,他确实该让少年时期的遗憾有个完满的结局,也确实,他该直面如今并不完美的自己。
  *
  为了能让自家公子在人前不落下风,馒头翻遍了衣柜,总算是找了件合心意的衣裳。
  虽然是去年的款式,但用的料子却是十分昂贵的云锦,一匹就价值千金。
  馒头还记得,这套衣服是公子去年生辰时,二公子送来的。
  只是因着衣服裁剪款式过于正式,颜色也过于鲜艳,公子一直都没用不上,便压在箱底。
  正好这次穿。
  傅云修在看见馒头找出这套衣服时神情就有些抗拒,等衣服穿上身后,更是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从他出生到现在,就没穿过颜色这般鲜艳的衣服。
  “可是我觉得都很好看,是吧,阿满。”馒头试图从阿满那里寻求认同。
  阿满隔着窗户,看着傅云修这一身暗红色的常服,不由得赞叹馒头是真会找衣服。
  以前总见公子穿月白或烟青的衣服,总觉得公子是那种清冷如雪的高洁之人,可今日这一身暗红,却衬得公子超凡脱俗,配上公子那张脸,简直称得上是魅惑众生,就如同话本子里头的妖精。
  阿满一不小心就看呆了。
  馒头长久不见阿满回话,回头才看见她整个人呆若木鸡,忍不住出声叫喊,“阿满,阿满,跟你说话呢。”
  “哦哦,哦”阿满回过神来,脸红得像苹果一样,忙收回眼睛,胡乱的搭话,“好看,好看。”
  傅云修正在努力适应这套衣服,故而也就没发现阿满的不妥,在馒头的再三坚持下,最终只能妥协。
  早上的时候馒头已经跟吴道的家丁碰过面了,约好了下午在醉香楼碰面。
  傅云修按照约定的时间提早一刻到,却不想吴道已经在雅间等着了。
  店小二领着他们进门时,吴道正在添茶,看见傅云修的那一瞬,他竟是整个人愣住了,连茶水溢出来都没发现。
  “哎唷,”幸亏在一旁侍候的赵管家眼疾手快,忙接过他手里的茶壶,掏出手绢擦去桌上的茶水,“老爷这是怎么了?”
  “无事,无事。”吴道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笑着摆摆手,站起身来看向傅云修,“想来这位便是小云公子吧,快上座,快上座。”
  “云”这个姓,是傅云修让馒头告诉吴道的家丁的。吴道知道他不想透露全名,便也不勉强。
  三十多岁的人,看着他的眼中全是敬仰,这让傅云修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露馅了。
  但想着自己从未见过吴道,傅云修又觉得不可能。
  他朝吴道点点头,由馒头推着到里间落座。
  “竟是没想到云公子腿脚不便,此番多有叨扰。”吴道看向傅云修的腿,但也是稍稍撇了一眼便移开了眼,“早知如此,该是我亲自登门拜访。”
  “吴老爷言重了。”感觉到他言语中的真诚,傅云修笑笑,更是觉得自己来对了。
  这位吴老爷,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是个画痴,只要是懂绘画的能人,无论身份高低贵贱,他都能以礼相待。
  傅云修看了他一眼,直接切入正题,“早些听书童说,吴老爷此番约我前来,是想找我定制一副画。”
  “是啊,”吴老爷点点头,顺道给傅云修倒了一杯茶递给他,“那日见到云公子的画作,便觉得十分有当年傅公子的意境,故而才会有此要求。”
  吴老爷憨厚一笑,“不怕云公子笑话,吴某年轻时,可是十分喜欢傅大公子的画作的,只可惜我出身商贾,身份低微,总是不得见上傅公子一面,而后来傅公子封笔,吴某也是遗憾惋惜了许久。今日此举,也算是弥补当年的遗憾。”
  吴老爷言辞恳切,忆起往昔,眼中也是满含遗憾,傅云修看着,也是为之动容,但同时也更加担忧,“想不到吴老爷还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只是在下画技浅薄,怕是画不出吴老爷心中所想,更画不出当年傅公子的风采。”
  “无妨,是人便总会有不同,便是同一人,心境不同,画的意境自然也不同。画画,不就讲究个随心而动吗,云公子尽可自由随意,不必过于拘束。”
  吴道说这话时,眼中闪着细碎的光,敏锐,细致,这让傅云修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但他还是故作镇定,假装松了一口气,说:“如此,那我便放心了。那不知吴老爷,是想画一副怎样的画?”
  “我想让云公子为我绘制一副《春江花月图》。”吴道言简意赅,简单的描述让傅云修一时都有些没反应过来,“就这些,没了?”
  “没了,”吴道笑着摇头,“我只有这一个要求,剩下的,云公子自由随意便好。”
  既然人家都这么豪爽洒脱了,傅云修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点头,“那不知吴老爷打算什么时候要?”
  吴道哈哈一笑,“我即说了让云公子自由随意,那便是云公子什么时候画好什么时候要了。”
  他稍稍偏头,给立在一旁的赵管家使了个眼色,赵管家会意,从袖子里掏出装钱的荷包递给吴老爷。
  吴老爷接过,推到傅云修面前,“这是定钱,等画成了之后,需交多少,云公子只管说。”
  荷包半开着,馒头侧目瞧了瞧,里面似乎是四张五十两的银票,也就是二百两。
  光是定钱就这么多,看来这吴老爷是真心诚意的想要公子的画作的。
  馒头心中高兴,傅云修亦然,但这钱,他没收。
  傅云修将荷包原推了过去,“既然吴老爷讲求自由随意,那在下也便随意一回。这定钱吴老爷便先收回去,若吴老爷相信我,等画成了,咱们再谈其他,如何?”
  “那自然便是依云公子所言了。”吴老爷哈哈一笑,“想不到云公子也是个洒脱之人,那吴某人便以茶代酒,敬云公子一杯,也算是交个朋友,还望云公子赏脸。”
  “那感情好啊,哈哈哈哈!”傅云修举杯,跟吴道碰杯,笑得十分豪爽。
  此情此景,馒头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子上了。
  自公子腿不能行之后,他就没见过公子在这样发自内心的大笑过了。
  看来今天这邀约,是来对了。
  馒头立在一旁,看着傅云修和吴道谈笑风生,从书法绘画,谈到天文历法,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
  言过三巡,两人终于依依不舍的告辞,吴道送傅云修离开,直到看他上了马车这才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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