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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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灵微面无表情地咳嗽了一声。
  赵流锦连忙端了一杯茶过去,关切道:“师母,您喝茶。”
  宋灵微又极喜欢这个赵流锦,这几年越发将她惯得无法无天,接茶时不免低声说道:
  “我恐怕真是越来越没本事了,总也教不好你,真是愧对你双亲。”
  赵流锦一脸理解,见师母如此剖析自身,不免有些动容,不禁宽慰道:
  “师母,您看,您实在不必自责,我都不怪您,您又何苦执着于您的不足之处。”
  宋灵微捏着一杯茶水,气得发笑,随手一指,道:“去,闭嘴一个时辰。”
  赵流锦点了点头,“是是是,我这都好说,求您老别再伤心。”
  说罢就回了原位,认真严肃地说道:“请大家都别跟我说话。”
  而后便伏案录名,再也不说一句话。
  颜浣月回想了一下她方才说的那个名字,便等着几个同门都录完了名,这才一齐拜别宋灵微。
  虽说是两月之期,但是其中来回路程都要消耗小半个月,实际上的试炼时间,只有一个半月左右。
  颜浣月拿到试题便直奔韩霜缨处,可韩霜缨也说不出来所谓的还阳珠是什么东西。
  不过她还是照旧给了颜浣月几道符篆防身,又道:“既然是尸妖之乱中的东西,照着名字看来,不知会不会是用来起尸的东西。”
  颜浣月觉得她的猜测有些道理。
  韩霜缨叮嘱道:“这些事都有各宗门比你修为更高的人在处置,你若是实在找不到,不必太过勉强,明年也是一样的。”
  颜浣月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她回到房中带上自己的牌位,也不知裴暄之何时会被放出来,她给他留了一封信,收拾好东西后,便先去了裴暄之的闭关之地。
  她在风中站了一会儿,那只小金狸从树上蹿了下来,不停地摇着毛乎乎的尾巴,兴高采烈地扯着她的裙摆玩。
  颜浣月一俯身,它就伸长两只前爪,挺着毛茸茸的小肚子让她抱。
  颜浣月将它抱起来,却看到他圆乎乎的后脑处有一道细细的伤口。
  她将它转过来,果然见一道抓痕,也像是猫的爪子抓的,抓秃了细细一道猫毛,留下一道浅粉色的痕迹。
  它被她拎在半空,只顾着晃着尾巴呼噜呼噜,惬意舒适地压根感觉不到疼的样子。
  颜浣月问道:“跟山里的猫打架了,是不是?”
  说着坐在山石上,帮它上了些药,低声说道:“你若是肯跟我回家……”
  小金狸仰头舔了舔她的下巴,又毫不留情地蹿了出去。
  颜浣月这次是真的想要把它抓回去,可她找了好一会儿,竟什么也没找到,不知它跑到哪里去了。
  第111章 阴宅
  暑中时节, 不宜停尸。
  宜早悬灵入棺,起灵入土。
  汀南赵家属当地名望之家。
  家主赵秉诚老爷子是个有福之人,幼时成孤, 早年困顿,年轻时走南闯北吃苦打下一份家业, 不大不小,足以令子孙八代不愁吃喝。
  时人闲来总有两句闲言碎语,关于赵老爷子早年困顿, 却半生顺遂的事这等少见的幸运事, 自然少不了两三句闲言。
  有人说他少时救过一只狐仙,得了恩泽, 佑一世钱财丰厚,顺遂平安。
  还在狐仙指引下得了一块可做阴宅的宝地, 葬入此宝地,后世福泽财运绵延不尽。
  有人说他是养了什么妖鬼邪物,或是献祭了什么东西,才得此运财之法。
  有人说他本人就是天人历劫下凡, 更有人说他是天人不想司职, 偷懒下凡歇息。
  难以解释的事贯之以神秘之名, 便极易取得旁人深信。
  何况原本是一样在受世间磋磨, 对所得多与少的困惑总要以某种方式加以解释, 才好宽慰自身。
  因而每种说法的讲述者都像是亲眼见过一般,说得字字铿锵有力,不容置疑。
  其中前因后果、细节纹理一件比一件细致入微。
  每每有人问到赵老爷子面前, 他的回答也总是一句:“一命二运三风水,时也,命也, 苦没少吃,但我老头子承认运气有时候是很重要。”
  事实上,赵老爷子的传言中,认可度最高的,也确实是“运”这一回事儿。
  传闻多年以前,他曾助过一位落魄高人,因而得了改运之法,是以才常常广济流离贫苦之人以求积善积福,所惠者甚众。
  而今赵老爷子仙逝已有七日,却总为巡天司与各宗门的人所阻,不得入土为安。
  此事一经传扬,立即激起汀南之怨。
  而今汀南多地为宗、司接管,最基本的丧葬之事也必须由其主持,原先选定的诸多阴宅也必须由其勘过后才可下葬。
  他们的勘墓之法动辄耗时数日,也没有什么保证后代福泽之言。
  甚至有些人家选定的阴宅不被允许葬人,有的人家甚至连祖坟都被用阵法圈住,上香烧纸都不可踏入,当地原本已对此积怨颇深。
  直到赵秉承悬灵七日不得入土,赵家抬棺逼至宗、司临时聚集设立的巡天寮。
  一路麻衣白服、白幡纸钱,像汹涌却死寂的雪水一般,满载着高亢的唢呐吹鼓声和怨念涌了满满一条街。
  寮内如今司事的是明德宗季临颂,早知今日门外出了什么事儿,等到众人到了大门外,便带着几人出门相迎。
  见此阵仗,并未先与众人论口舌诉讼。
  而是撩袍下阶梯,整肃衣衫,疾步走到棺前,敛衽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口中念道:“季某失仪,少迎赵公,望公见谅。”
  礼毕,才转身对棺前哭得涕泗横流的中年男子说道:“赵大公子这是何意?”
  赵大哭得双眼浮肿,看着季临颂,却忽地泪水溃堤,凄凄切切,悲不能言。
  几个弟兄姊妹哭得也说不出话来。
  倒是身旁的弟弟赵二双眼通红,指着季临颂骂道:“季临颂,你说这是何意!你们不准我爹入土,这时候倒装起没事儿人了!”
  季临颂说道:“我记得六日前寮里已遣善堪舆者为令尊重选了一处阴宅,府中可有别的考量?为何到如今还未下葬?”
  赵二猛地甩了一把手上白森森的孝棍,气极道:“我爹葬哪儿我们弟兄做不了主,还要你们这帮人决断?谁知你们占了那片地是为的什么,怕不是看上我家的风水宝地,要与你们做道场!”
  季临颂看了一眼正在赵秉承棺前沉肃拜见的陆慎初等人,又对赵二说道:
  “我等并未有侵占墓地之心,我等在此实有大事,以往不过是怕大家心生恐慌未敢如实相告,既然今日如此大的阵仗,在下只能将真相和盘托出,以解诸位之惑。”
  “今有邪道歪门,借还阳续寿之说欺骗逝者家众,借悲亲之思,以邪法玷毁阴宅,私养尸鬼,以乱天下。”
  “此等妖物一旦苏醒,必先食血亲骨肉,到时不必说什么还阳续寿,全家都得陪葬。”
  “我人族内大乱若起,天堑之外所阻魔族必然趁势而来,到时别说是汀南的祖坟阴宅,魔族的腹肠,就是我人族的乱葬场!”
  “而今我等奉巡天司司正之命,携诸宗门梳剔汀南邪道,若谁再聚众阻事,莫怪我等不讲情面。”
  季临颂向来端肃,一席话说罢,叽里呱啦的吹鼓手都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
  纸钱飘飘洒洒,巡天寮前满满一条街的人,却如郊外坟场一般死寂。
  赵二突地一声大喝道:“谁信你的鬼话!我知道你是明德宗的人,我告诉你,今天不让我爹下葬,我就把棺材抬到你们宗门前去!”
  季临颂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你悲切之心,然令尊阴宅水土为邪术所污极重,若非要下葬,不出两日,赵家必有亲眷死于非命。”
  一直哭得悲切的赵大却擦着眼泪,哽咽道:“那也是我们家的事。”
  季临颂蹙眉道:“可是之后便会害人无数,你们能损得起这个命,我却担不起这个责!”
  说罢仅一抬手,那副黑棺便腾空而起,直往赵家飞去。
  赵家亲眷见此瞬间乌泱泱乱做一团,皆慌里慌张地去追棺材。
  街上原本气势汹汹前来讨说法的人也都哄散开来,有的去帮赵家人追棺材,有的面色泛白地议论着方才所闻之事。
  小事上有纠纷十分正常,但在此等大事之上,巡天司不可能乱开玩笑。
  有人担忧,想举家奔逃,可巡天寮在此这几个月早已将汀南封印,无论如何也跑不出去。
  有人倒是无所谓,该吃吃,该喝喝,若巡天司真治不住这次的事儿,跑哪儿能有用?反正要死大家一起死,这一点上很公平。
  也有人心思重重,开始观望起赵家的情况。
  当天夜里有,有人见赵家人拉着两辆比寻常马车更大的马车去了赵老爷子的旧阴宅的方向。
  传言说赵家那处阴宅是个保佑子孙福寿延绵,财源不断的宝地,还是传言中那个被救的狐仙帮赵秉承所选,赵家兄弟自然轻易不会放弃这块阴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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