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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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差是吗?”门口的话带着利气。
  落音时,谢义柔一时怔住,从付金河拦他的手臂上望去。
  一室之隔,洪叶萧拿着支手机立在那,肩沾雨,带进夜下萦身的寒气。
  她让付金河先出去,从里摔上门后,在门畔睇向他。
  “你连自己发烧都不知道?”她淡声,却足以扼问。
  “能让自己烧成心肌炎,也是够厉害的。”她讽道,沾雨珠的手机丢在被面。
  谢义柔默不作声,翻被下床。
  被她左手按回床头。
  然而他一个劲要挣脱她的桎梏,哪怕反复被她按回床头,他仍执拗于此。
  直到最后,洪叶萧干脆坐在床畔,两手在他身侧摁住被沿,将他禁锢住,“你是不是有病?”
  他忽地恸哭,“爷爷奶奶不知道这件事,你可以让我出院回家了吗?”
  在她身下,泪打湿悲容,潮湿的眼望着她。
  “我明天还要跟孙妈学做牛角酥,等我学会了,早餐做给你吃好不好?”他抽噎着。
  “好不好萧萧?”泪眼几乎将她望穿。
  洪叶萧默住良久,“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一潮一静对视着。
  阴风扑着雨往窗子上拍,一串串雨珠沿着玻璃滑落。
  窗外的夜景成了大片大片模糊的色彩,红的,白的,黄的,以及延绵的黑。
  对视最后,他只泪声道:“萧萧,我伤口痒。”
  缝针的疤痕,一到雨天便会泛酸泛痒,一碰冷水更是会疼。医生说是后遗症。
  解开颗纽扣,洪叶萧的手从衣襟进去,摸到那道微凸的皮肤,指腹轻挠着。
  每每抽噎一下,她手心像被他的心脏剐蹭了下。
  “别哭了。”她说。
  第45章
  雨淅沥着, 窗口亮在漆夜里,床畔的人抱着亲吻,细看, 洪叶萧一手揽他, 一手仍在他衣襟心口疤痕处;
  而谢义柔,泪痕未干, 偶尔偏首研磨唇瓣时,能看到彼此交缠的舌。
  越吻越深, 越吻越用力,贴得愈发紧。
  帮他挠痒的那只手, 早也抚上他背颈,怀中人衣领松散, 半边斜挂在手肘。
  被面的手机忽地嗡响,亮屏带着震动, 打断了这个已然由唇到耳到颈的濡吻。
  洪叶萧松开他, 同样的吻, 发觉他格外喘, 帮他谢义柔把半斜的衣襟捞起, 转身拣起了手机, 将来电接通。
  “君哥。”她称。
  身后低头捻拢纽扣的谢义柔动作微滞。
  “嗯,”她应道,“我已经退房回了南州市,麻烦君哥帮我带回来了。”
  “是,”提到这事时, 她站起了身, 朝外踱去。
  声音渐淡,“心肌酶偏高, 发烧引起的心肌炎……”
  只是当一个人专注想听时,细细去辨,隐约也能闻见隔着道门,在客厅的谈话声。
  “嗯,我也这样想,这周末我们就不回老宅了。”洪叶萧的嗓音。
  “老爷子那边,我会说工作忙瞒过去,到时还得麻烦君哥帮着圆谎。”
  对方大概骂了她什么。
  她反而无谓轻笑,“也不是第一次了。”
  门由外推开,结束通话的洪叶萧望了眼病床上侧躺的人。
  俯身在他额际亲了下,去洗澡前说:“我晚上留在医院陪你。”
  浴室水声淙淙,洗完后出来,床上的人仍是原姿势一动不动。
  私人套房制医院病床宽大,她躺上去,灭了灯。
  窸窸窣窣转了个身,从后边搂了他,说:“你大哥赶明天最早的航班回来看你。”
  片刻后,续道:“老宅那边,就不惊动两家长辈了。”
  “嗯。”昏暗里,谢义柔接声。
  住院这段日子,洪叶萧每晚去病房陪住。
  只是,相较从前,彼此言语格外匮乏。
  熄灯后暗处身体交流倒有,数次亲到最后,谢义柔病服扣子全开了,发出喘吟。
  只是又被洪叶萧捺着冲动,一颗颗扣好,揽着他说“睡吧”。
  一夜便寂静无话。
  一周后。
  南州市的冬天迎来第一场薄雪,气温骤降零下。
  福延陵公司的茶水间,絮絮聊起实习生近来的新闻。
  “前些天送来一个事故现场的逝者,唉……肢体脱落,头骨也变形了。”
  “我听老邓说,她带的那个实习生小程,头一次见这种事故现场的遗体,也不吐不怕,咱们公司进来的新人,当年哪个不吐得好几天吃不下东西。”
  “谁说的,”话者朝总裁办公室撇下巴,“那位,打小就不怕这些,没事人一样。”
  “嗐,我们哪能跟她比。”
  “我看小程,跟着老邓打下手,缝合肢体、填充空缺,表现倒蛮老道,这点倒和洪总当初在遗体处理部实习蛮像的。”
  “怪不得是学校院长推荐的好苗子。”
  话时,一楼遗体处理部的某间房。
  窗外飘雪,室内冰冷整洁,站在台前低头忙碌的身影,头戴蓝色罩帽包住发丝,身穿蓝大褂,是唯一抹亮色。
  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眸,认真又虔诚。
  程雪意按师傅要求,正在用温水擦拭遗体,逝者是因病抢救无效去世,脸颊被氧气面罩压出紫痕。
  他擦拭完后,在遗体面部做按摩,淤紫在指下一点点消除。
  就连旁边严苛的老师傅也夸道:“很好,学得很快。”
  程雪意被夸后,眸底愈发温柔,“我想留下来,留在福延陵。”
  下午,雪愈发厚重,南州市近十年难见这样一场鹅毛大雪。
  洪叶萧在饭局应酬完回公司,后座下车后信步进楼,出了电梯。
  在长廊撞见程雪意,两人还是上回送笋作回礼见过的面,时隔久远。
  他穿着白衬衫,气质向来温静。
  见她回来,下意识叫:“叶萧……”
  又想起这是在公司,连陶伯也要按职位称呼,忙改口:“洪总。”
  “怎么样,还适应吧?”洪叶萧步履未停,很快走过这道长廊。
  这段距离,程雪意只来得及应:“很适应,我很喜欢这份安静的工作。”
  他启唇还想说什么。
  然而洪叶萧也就这段路的空缺。
  “我有个视频会议急等着开。”洪叶萧擦肩而过,拉开门说。
  进门后,内线通知助理会议连通,显示屏方格内是发色各异的白种人面孔,她一口流利英语侃谈着。
  直到会议结束,才有功夫拎起一直搁在桌角,打从进门便注意到的,那份保温桶。
  拧了开,是冰糖银耳雪梨,她刚喝过酒。
  三楼总裁办公室对着的长廊,一连扇的长玻璃,映着雪光。
  在楼下闲暇休息的程雪意,得到电话,复返办公室时,步履格外轻快。
  身影从右到左,再到消失在尽头。
  这幕落在楼下雪中的一双微仰的眸眼中,连睫根也沾上细雪。
  当又一道身影同样越过这道长廊时,程雪意正从办公室出来。
  察觉口罩上方那双眸眼,落往他提的保温桶上。
  而对方手中,也提着一个明显比他的精致高档得多的保温桶。
  程雪意略显狐疑,“谢义柔?”
  面前的人捂得严实,他单从那双眼里闪过的一抹浓郁的恶色,辨别出来的。
  闻言,洪叶萧从文件上抬首。
  只见谢义柔现进了来,雪花仿佛因他反手关门的动作而簌落,愈发显得那双黑眸冻得凌清。
  洪叶萧起身,彼此对视着,一时默沉默。
  良久,她无奈抬步,开高暖气,帮他把沾雪浸寒的口罩和帽摘掉,解开围巾,在手里抖了碎雪,攀在沙发上。
  视线从他冻红的耳朵,瞥向手上提的保温桶。
  “又给我做了什么?”
  她说“又”,且语气并无欣喜。
  “冰糖银耳雪梨,解酒。”谢义柔撇开脸,话也很言简意赅。
  一如他们这些天晚上在病房的相处。
  言语不如身体狎近。
  “公司食堂也能做。”她返身在饮水机接热水,侧影道。
  “是食堂能做,还是有谁能做。”谢义柔盯着杯口蹿起的热雾,说。
  话像雪轻飘落下,他转身欲走。
  被洪叶萧攥住,“你去哪儿?”
  外边大雪纷飞,天寒地冻。
  一手接的热水搁在台面。
  另手攥的是他拎保温桶的手,冻得凉丝丝的手。
  “哐当——”
  桶盖分离摔在地板,梨子味四溅开。
  “回家。”热雾开始漫入他眼角。
  他低头怔望着那片狼籍,喃道,“我要回家。”
  “回哪个家?”洪叶萧松开他的手。
  谢义柔霎时泪涟涟,唇瓣被打湿,
  “你以为我要回哪个家?”
  “都行。”洪叶萧站着道,彼此脚下隔着一滩流走的梨子水。
  “都、行。”谢义柔唇瓣蠕动,复声这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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