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她在白青柠这里享了一下午的福了,晚上她不敢再留,她怕端亲王世子回来,若是撞上她在马车上留宿,那可真是太失礼了。
且,她觉得姐姐待在端亲王世子这里也不太好,因为她来的路上,瞧见不少贵女都推开木窗看她,那视线促狭中带着点讥讽,探究的看着她来到端亲王世子的马车上。
她知道,这些贵女们明面上不说,背地里却都想看她姐姐的笑话,想探听她姐姐的阴私,因为她姐姐是嫁过一次的女人,也因为端亲王府权高势大,更因为秦山岳之前那肆无忌惮的一通发疯,再加上秦山岳现在故意苛待赵红珠,总之,所有人都好奇白青柠现如今该是什么光景。
白云霜觉得,她姐姐跟端亲王世子就这样出来也不太好,端亲王世子虽然没娶妻,也没侍妾通房,但是端亲王世子也不提娶姐姐的事儿啊!连个婚约都没定下来,就这样将姐姐带出来,堂而皇之的塞到马车上。
那些外人自然不会说端亲王世子不好,这些男子仿佛只要有权有势,那做什么都是对的,而她们这些女子,只要稍微出格一些,便要被各种流言蜚语淹没,叫她既心疼姐姐,却又无能为力。
白云霜从马车上离开的时候,白青柠送她到门口,然后让一位丫鬟和追风一起送白云霜回去,白云霜骑上马时,还没忍住看了马车上一眼。
当时天色已经黯淡下来了,远处的残阳将天空烧的一片绯红,近处的雪色都被染成冰凌凌的赤色,姐姐站在马车上,素色的裙摆在身后随风飘扬,一张如月般清冷的脸被残阳映上些许碎金般的浮光,她站在天地间,眸色淡淡的,像是万千浮华都入不了她的眼,于旷野中独摄三分姿艳。
白云霜心中颤动,她好像突然明白姐姐哪里不一样了。
这天下的女子仿佛都是笼中鸟井底蛙,姐姐却是在外头飞着的,在井中湿滑的壁上攀爬的那个,她或许狼狈,或许受伤,或许食不果腹,但她却是最不受束缚的那个。
这时候追风已经牵起了马,马身摇晃,白云霜骑术不精,不敢再拧着身子回头看姐姐,便骑着马往车队中走。
她从头走到尾,终于走回了自己家的小马车前。
小马车内,父亲和母亲还都僵着腰坐着,在这抻不开腿的小马车里,俩人足足坐了一整天了,见白云霜回来了,才与白云霜问询了两句。
多是问白云霜去与白青柠说了什么,都是些女子间的闲话,说了两句便没的说了,变成了白夫人说,白云霜听。
白夫人说的是叫白云霜多去接近接近太子,白夫人说:“女儿家要矜持,但一直矜持,太子便瞧不见你了,等你登台献艺的时候,定要艺惊四座才行。”
白云霜觉得马车里逼仄,却不是因为马车里小,而是因为她一坐上马车,就像是坐进了牢里,浑身都是沉甸甸的束缚,但是她又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她出了这个马车,离开父母,便也没有去处了。
她便打开窗,听着母亲的唠叨,看着窗外。
车窗外,她正瞧见前头的马车缓缓停下来,然后他们家的马车也被迫停下来了,前头一片乱糟糟的热闹,白云霜把头探出窗外去看,正看见端亲王世子从前端打马而来,勒着马绳高声问道:“怎么回事?”
前头几辆马车拥堵在一起,把后面的路都堵死了,前面隐隐传来人群吵闹的动静,一堆人拥挤在一起,其中有人回,是有一家的马发了狂,带着马车撞了另一家的马车,两辆马车相撞,两家人都受了惊。
这种事情也得是金吾卫来处理。
金吾卫前后协调了马车的进度,又让两家的马夫快修,前后一耽搁,便是半个时辰过去了,端亲王世子便一直留在后排,没有去行队的前方伴驾。
圣上坐的轿子是用金吾卫亲自抬的,东海水华木所做的一张“床”,说是床也不尽然,应当说是一个屋舍。
四周有四根柱子,顶上为琉璃瓦顶,四面透风,只挂着帷帐,桌椅矮榻一应俱全,与宫殿无异,宽敞到可装下一众随行的太监与伺候的宫婢,皇上坐在矮桌前,手中捧着本书看,桌下的角落里红炉温酒,旁边有妃子奏乐。
这屋舍名叫“随云榻”,传闻大奉野山中有修仙者,修仙者飞升之时,屋舍也会随之飞升,所以便有能工巧匠打造出一个可以被人力扛着行走的屋舍,取名为随云榻,意为随云而去,一榻千金。
随云榻这样的贵重物品,专门用来给圣上出行所坐,马车矮小,视野狭窄,憋闷且不方便观景,远不如随云榻舒坦,这随云榻由人力抬之,一方随云榻,要大概百人来抬,才能抬起来。
随云榻虽然是木头雕刻出来的小型宫殿,但也比端亲王府的马车还要宽敞十倍,太子与其他人伴驾时,太子是骑着马走在随云榻下方的,偶尔与元嘉帝说一说话。
就在前两天,震惊朝野的裴氏贪污受贿案终于落下了帷幕,北典府司捧着一沓血淋淋的证据上了朝,将裴氏贪污的罪证坐实了,裴氏就此倒台,同时,北典府司的证据中并没有涉及到太子只言片语。
裴氏的老家主,裴老先生,太子的亲舅舅,皇后的亲哥哥,不堪忍受重刑折辱,咬舌自尽,临死之前,他亲口所说,此事与太子无关,太子根本不曾知晓。
太子是无辜的。
朝中的一些大臣对此案的结果秉承着怀疑的态度,裴氏确实该死,但是太子与裴氏是血脉同源,裴氏身上有污点,太子又能干净到那里去呢?
但是不管太子到底是不是无辜的,现下北典府司给出的结论就是太子是无辜的,圣上便将太子从东宫内放出来,解了禁足,此次朝会,还将太子给带上了。
太子刚被放出来,自当找个机会跟圣上好好续一下父子亲情,免得他们父子双方因为此时而有了隔阂,所以太子一路上根本没有上马车,而是一直骑着马跟在随云榻旁边,想跟他父皇找机会说话。
只是元嘉帝不想跟他说话,甚至不太想看到他,偶尔从书上抬起眼皮看一眼,也只是在找端亲王世子。
因为端亲王世子身负金吾卫中郎将的身份,不得不一直在队伍之中往返,有什么事情还会被绊住脚,所以并不能时常待在圣上身边,现下又不知道去处理什么事儿了,半响都没回来。
不过是半个时辰,圣上便派人催了两次,还与人说,只叫那些人去处理,让季望楼回来陪他一起瞧瞧外头这景色。
早些年,元嘉帝曾想带丽妃来参加朝会,他连皇后都扔在了宫中不想带走,但是偏偏丽妃染了疾,没能陪他一起来看,他一直记着这遗憾,等现在季望楼来了,才算是全了他的这点念想。
元嘉帝脸上那明晃晃的偏爱刺的太子心口发堵,也不再待在圣上面前受气了,扭脸便回了自己的马车。
他的马车与端亲王府的马车一样的规格,但是外面挂着的是盘龙装饰,金龙绕在马车上,彰显他太子的身份,屋内的矮桌上也刻着金龙,这都是东宫特制的。
太子沉着脸上了车,一脚蹬翻了那金龙。
金龙,金龙!他生下来就是金龙,可这金龙有什么用!他当这个太子又有什么用?
他处处受气,舅舅为了力保他、也为了给此事画上一个句号,咬舌自尽死了,舅舅死了之后,他母后因为此事大病不起,还要硬撑着身子叮嘱他,叫他不要与父皇生嫌隙,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叫他受着。
他如何受得住?
他的母妃为他筹谋至今,他的舅舅为他死而后已,唯独他的父皇,处处打压他,踩着他的脸面,叫他抬不起头,还偏爱一个水性杨花的贱女人生下来的野种。
一个野种!
太子的手重重的锤在床榻上,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便听见马车的门外传来一阵轻轻敲门的动静,他说了声“进”,他的心腹小太监在门外悄然而入。
小太监脚步轻快的走到太子面前,俯身跪在榻前,语气有些迟疑苦涩,道:“太子,刚的来的消息,裴大小姐在教坊司自...自尽了。”
太子握拳的手微微一顿。
裴大小姐,他的表妹。
那本该是他的太子妃,他自幼长大的青梅竹马,一直缠在他身边乖巧喊哥哥的那个,她入教坊司之后,太子暗地里埋了线,叫人以旁人的身份去教坊司中包了她,免得她在教坊司中受辱。
但是他没那个本事把她从教坊司中捞出来,最起码现在不能,他现在做什么,都绕不过他头顶上的那一位,就算是日后他登基了,他也只能把她换个身份,换个名字带入宫中。
可他的裴妹妹不要。
他那样高傲的裴妹妹,是宁死,也不肯在这污浊里搅和的。
太子眼底里晃着泪,沉默着不肯说话,而小太监跪在他身侧,又声线艰涩的说道:“裴氏中的几个适龄子弟都没保下来,端亲王府那边动了手,对裴氏斩草除根,圣上默许了。”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 target="_blank"> 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zuozhe/NSV.html" title="宇宙第一红" target="_blank">宇宙第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