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秦山岳甚至能够叫出来这些家丁的名字,每一个都是他们秦府的人,都是他眼熟的脸,他听见刘嬷嬷喊:“哪儿来的狗奴才,竟敢拦将军府的路、挡将军夫人的事?来人,给我打!”
秦山岳感受到了白青柠的惊惧与慌乱,他看见白青柠想要跑到门外,却因为体虚而被门槛绊倒了,整个人扑倒在了地上。
身体失重落地的时候,秦山岳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酒杯。
方才的雪景骤然消散,他的面前多了一个敬酒的兄弟,正在醉醺醺的恭贺他:“山岳兄,多年夙愿得偿,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兄弟都替你高兴啊!”
秦山岳望着杯中倒映着的、微微摇晃着的房梁与人面,只觉得心口处喘不上气儿来,一颗心在奇异的跳动,几乎要从他的喉管处蹦出来一般。
“山岳兄?子衿?”他的兄弟没得到他的回应,诧异的伸手推了他一把:“怎么了,高兴傻了啊?”
秦山岳回过神来,勉力扯了扯唇瓣,他想说两句场面话,但是却觉得喉管处像是堵了一块冰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频频出现的梦境,让他忍不住想起那和尚和道士与他说的话。
和尚与他说,那支签非是当世之签,那道士与他说,前生孽,今生债。
他的脑海之中隐隐有一个预感在晃动,但却又抓不住,他的头上悬着一把刀,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那种马上要大事不妙的恐慌感在他心中蔓延,他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他的兄弟哈哈笑着走过来,用肩膀撞他,在他身侧挤眉弄眼:“怎么啦?去送了一趟新娘子,回来之后魂儿都没啦?你不至于这么着急吧,回神!这么多客人等着你呢!”
秦山岳堪堪回过神来。
正在这时,秦府的门外响起了一阵喧哗声,然后就是小厮的高喊声:“端亲王府——送礼金千两,玉如意一对!”
秦府中热闹的氛围为之一顿。
近日里来,随着秦山岳不断帮昔日赵氏追寻往昔细节、圣上有意无意的纵容,当朝文武百官都已经察觉到了平静水面下的暗潮汹涌。
最关键的是,当初将赵府扣上谋逆罪名的,可是当今的端亲王,也是端亲王逼着圣上处置赵丞的,若是给赵丞相翻案,那端亲王府又该如何处置呢?
那其下的事情叫人不敢多想。
在座的气氛也只是凝了片刻而已,当端亲王世子从门外走进来的时候,秦府内又恢复了一片热闹,人人都在笑逐颜开举杯欢庆,但是目光却又忍不住落到门口,暗暗的打量走进门内的端亲王世子。
端亲王世子今日穿了一身云锦雪缎,上衣为红绸,下袍为金色,外搭了一件牙白、上缀狐狸毛的大氅,满身华贵,在往上看,他今日戴了一个和田暖玉的面具,盖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了一双眼。
端亲王世子走哪儿都是戴着面具的,就连在皇宫里也很少摘下,满朝文武便没有人瞧见过他的脸。
他们只能瞧见端亲王世子从人群之中走来,一路走到最堂前。
端亲王世子的身份高贵,他来了,自然只有秦山岳能迎,秦山岳便走上前去,亲自去给端亲王世子倒酒。
四周的人群又渐渐静下来了,无数双眼睛看着他们,像是要从他们两个的身上探究出来一点隐秘的预兆似的。
但什么都没有。
秦山岳就如同招呼一个尊贵但又关系一般的客人一样,亲自为端亲王世子倒酒,又带着端亲王世子去桌子上坐下,端亲王世子的脸从始至终都挡在面具后面,他们看不见端亲王世子的表情,离得远,也听不清端亲王世子说了什么,他们只是看见端亲王世子在桌上落了座,安静的抿着那杯秦山岳亲手倒的酒。
气氛又渐渐地热闹起来,众人都在努力的忽略这个不速之客,只是偶尔有人看到端亲王世子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四周都是热闹的人群,每一处都是热腾腾的人气儿,唯独端亲王世子那一块是空荡荡的,这满堂的喜意都没办法染上端亲王世子半分,他坐在堂前,不像是来祝贺婚宴的,反而像是讨债的恶鬼,端着茶盏的两只手指瞧不见半点血色,连袖口都浸着寒气。
幸而他只是坐着,什么都没动,让周遭的人放心了些。
兴许...端亲王世子这趟来就是来做个面子,并没有要砸场子的意思。
而人群中,只有秦山岳清楚,这位端亲王世子为什么过来。
他将端亲王世子带到座位上之后,便转身去了内间,立刻吩咐周遭的私兵与管家,叫他们迅速排查院子四周有没有人潜伏,来往的宾客有没有不对劲的人,免得生了事,等所有人都下去了之后,他才问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属下道:“人死了吗?”
不知为何,当他问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只觉得胸口一阵钝痛。
“没死。”属下的脸上浮现出了几丝未能完成任务的失落与愧疚,单膝跪在地上道:“刚得来的消息,白姑娘被宫中的太医救回来了,期间人醒过一次,后来又晕了,现下人还未苏醒,正在端亲王府中,我们的人无法潜入到端亲王府中。”
之前他们是打算在端亲王府中放一把火,让端亲王府中人应接不暇,然后奇袭雾林院的,没想到白青柠突然自己出了雾林院,给了他们一次机会,他们才中途下手。
这也就导致计划内变化颇多。
属下本是做好了被秦山岳处罚的准备,办事不力,他应当被罚打军棍的,但是他说完之后,却发现他们将军久久没有回应。
属下壮着胆子抬头去看,就瞧见他们将军站在原地,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
属下诧异的喊了一声:“将军?”
秦山岳骤然回过神来。
他捏了捏眉心,说道:“先下去。”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得安安心心的把这个婚礼走完才行。
属下退下后,秦山岳从内间里出来,继续走到堂前招呼客人。
但谁料,他这一次走到热闹的堂前的时候,身形一晃,眼前一黑,一股失重感直接传来,他再睁开眼的时候,他又回到了那个雪地里。
他又变成了跪在地上的白青柠。
他听见白青柠在喊。
“放肆!你们怎敢殴打我的奴仆、擅闯我的别院!将军知道了,会把你们统统发落、打出府中的!”
那一声声无助尖锐到嘶哑的嗓音刺到秦山岳的耳廓里,让秦山岳都跟着发疼。
然后,秦山岳便听见那嬷嬷讥讽道:“你还以为你是将军夫人呢?”
秦山岳听到这话的时候,骤然被一股愤怒顶上脑海,他的夫人,怎能被一个恶奴刁难!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他完全不知道,他根本不知道!
而这时候,那嬷嬷拔高了嗓门又喊:“将军已经以战功向皇上请旨赐婚了,等赵大小姐嫁过来,就是正经的将军夫人!”
“你一个庶出的女子,不懂规矩,冲撞蛮横,靠着偷来的姻缘享了三年荣华富贵,已是泼天大恩了,你还真以为你配得上将军夫人的位置吗!”
秦山岳在白青柠的身体里都感受到了白青柠的悲愤,他听见白青柠喊:“不可能!我是白家的二小姐,你敢动我!我要见将军!”
然后,秦山岳又听见刘嬷嬷喊道:“这一趟,赵大小姐给了老奴一百两黄金呢,奴婢说啊,将军夫人,您且醒醒吧,将军早已与白家人商量好了要将你弃置了!”
“将军给了白家一场泼天富贵,白家自然不要你这么个庶女,若是没有主子点头,奴婢怎么敢过来?你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若是早些自请下堂,又何须落得这个下场!”
再然后,便是刘嬷嬷要上来杀掉他们,那个哑奴带着白青柠躲到了木屋内,外面的人开始放火,头顶燃着火的悬梁掉下来,那哑奴扑到了白青柠的身上。
在这一刻,白青柠身上的绝望与愤怒都到达了顶峰,秦山岳清晰地感知到了白青柠对他的怨恨,如果他此刻站在白青柠的身前,白青柠必定要抽出刀来,一刀一刀的把他割成碎片。
而此时,哑奴也将白青柠扑倒了。
这一下扑的太近了,秦山岳看清楚了。
他将那哑奴的脸跟当时他见过的那个小倌的脸骤然对上了!
这个哑奴,是白青柠身边养着的那个小倌!
脑海中的各种丝线全都重新捋在一起,某个答案在此刻呼之欲出。
为什么白青柠对他的态度如此差。
为什么白青柠要活活打死刘嬷嬷。
为什么白青柠能够知道赵红珠的计划。
横梁砸下来的时候,秦山岳的整个魂魄都被砸了一般,他的身体都随之发抖,头痛欲裂,他的脑海中有根弦,在此刻终于骤然迸裂开,一些记忆开始在大脑中回闪,这些记忆如同一柄柄利刺一样,在他的身上重重穿过!
他记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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