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他也知道这太监是圣上旁边得宠的人,且这一趟来,这个大太监代表的是圣上的恩宠,他再着急,也得按压着心思。
这大太监也是个人精,一瞧见这阵仗,当场便告辞:“世子且忙,奴婢要回去与圣上复命了。”
沈时纣一路送到了府门口。
大太监便又领着一帮小太监往皇宫走,只是路上刻意慢了脚步,慢腾腾的踩着麒麟街上的地砖,笑眯眯的在雪下往宫中走。
大太监旁边有殷勤的打着伞的小太监,一边走着一边谄媚道:“干爹,怎的不坐轿辇啊?这么大的雪,染了风寒便糟了。”
大太监睨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事儿还没问明白呢,回去如何交代啊?你真以为咱们这一趟来,便只是送个大夫和药,说上两句话的么?”
小太监便赔着笑,不敢再说话了。
不到片刻功夫,便有一个太医从端亲王府折返回来,给这大太监通风报信。
“厢房中中了箭的是个女子,其身影一直隐于床榻之间,我等不得窥见,只瞧见了肩膀上的伤口,确实很深,且带毒,但处理的很及时,这么多太医与军医都在,各种法子试一遍,救回来的可能性不小。”
这太医斟酌了一会儿后,又补了一句:“以老夫愚见,若是一日内人醒了,这人便是活过来了,若是这一日内醒不过来,这人便是醒不过来了。”
老太监听了片刻后,便拱手道谢:“劳您走一趟。”
“不过是传个话罢了。”老太医也拱手,复而匆匆走回端亲王府——他不过是扯理由出来送个消息,现如今还得回去。
老太监送走了太医,又继续沿着麒麟街往皇宫走,大概走出了百余步左右,身后便响起了一阵马蹄声,一个身穿玄衣劲装、上绣银色丝线的金吾卫从马上翻身下来,走到老太监身旁行礼,老太监还礼后,这金吾卫便道:“端亲王世子是在外京受了袭,但他本人并没有受伤,只是随行的一位女子受了伤,是谁对端亲王世子动的手并未查出来,只知道是半个时辰之前的事。”
老太监又谢过了金吾卫,然后才坐上轿辇,回了宫内。
他回宫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太极宫,将这一趟的所见所闻,以及调查出来的事情都归拢一番,与太极宫的圣上讲。
老太监回宫内求见圣上的时候,圣上正在看奏折。
他的书案上堆满了各种奏折,全都是讲南岭水灾的事情,前段时间南岭起了特大暴雨,冲垮了好几处水库与桥梁,一些地处比较低的乡镇都被淹了,这种天灾之下,本该是举国帮扶的,但偏偏,大奉朝堂内又出了蛀虫。
蛀虫嘛,年年都有,每天都有,元嘉帝并不稀奇,他知道,有些人就是爱钱,就像是他爱美人一样,他允许对方在一定限度内贪点东西,只要不影响大局就可以。
可偏偏,有些人就是要踩他的线。
南岭水灾中,用来赈灾的每一枚铜钱,都有可能换来一个人的命,但有些人,非要吃这些民脂民膏。
非要吃这些民脂民膏!
不过是一层薄薄的油水而已,对他们来说只有那么一点儿!却是赈灾的命,清河裴氏,明面上端方如玉,背地里什么勾当都干,这群人便连最后一点良心都没有吗!
元嘉帝“啪”的一下将手中的奏折扔到了地上,大太监走过的时候顺势向下瞥了一眼,没瞧见具体写了什么,但是瞧见了上面的笔迹。
笔勾冷冽,锋芒毕露。
大太监认得这笔迹,这是北典府司指挥使沈蕴玉的字迹。
北典府司是圣上的刀,沈蕴玉查的事情,几乎都是整个朝堂内最昏暗,最见不得人的那一部分,比如宫内□□之事,官商勾结贩卖私盐,边境走私生铁,朝中贪污受贿等。
圣上的所有见不得人的私隐,都是由沈蕴玉去办的,外人只知道沈蕴玉受圣上恩宠,却并不知道沈蕴玉究竟是如何得的这些恩宠。
他是一步一步,踩在刀尖上,走到圣上面前的,他是圣上最锋锐的刀,无往不利,如同暗处蛰伏的猛兽。
这些案子,从未被公开过,都只是默默地经了沈蕴玉的手,悄无声息的递到圣上的面前,然后再被暗地里解决,再扯一层遮羞布来,将所有丑事都盖下,大奉便还是那个安宁祥和的大奉,朝堂就还是那个海晏河清的朝堂。
大太监隐隐能够猜到两分,因为太子今日在太极宫门口跪了将近三个时辰,最后被冻晕了过去,由太监给送回东宫去了,但从始至终,圣上都没见太子。
沈蕴玉查的事儿,怕是与清河裴家、太子的母族有关,圣上发的这一通脾气,应也是因为太子爷跪门为裴氏请罪。
“圣上,奴婢方才去端亲王府那儿走了一遭,正瞧见世子爷,世子爷没受什么伤,圣上大可放心。”
大太监将脚下的奏折捡起来,垂着眉眼放到桌上。
“哦?”元嘉帝的目光落到大太监的脸上,问道:“那是谁受了伤?”
“是一名女子。”大太监笑眯眯地说:“奴婢去的时候,瞧见世子爷急坏了,满头大汗,得了圣上赏赐的药,世子爷松了好大一口气呢,想来,那应当是世子爷喜爱的女子吧。”
元嘉帝听到这话的时候,眼前有些恍惚。
是沈时纣喜爱的女子啊。
元嘉帝在这一瞬间,突然意识到自己老了,他与如烟的孩子都已经有了喜爱的女子了。
元嘉帝突然想瞧一瞧这个女子。
能被沈时纣喜爱的女子,应当也是绝世容颜吧?
“查出来是谁动的手了吗?”元嘉帝问。
大太监后背的皮都跟着紧了一瞬,低着头道:“事发突然,什么都没查出来,奴婢倒是探过世子爷口风,但世子爷只说是意外,不肯与奴婢讲,想来,也是不想闹到您的眼前来。”
元嘉帝垂着眉眼,片刻后道:“去叫沈蕴玉盯着这件事,尽快。”
能伤到沈时纣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若是慈宁宫那位,他还需掂量掂量,好歹也是他的生身母亲,虽然他心中对慈宁宫那位是有埋怨的,可终究也是敬重他的母亲的,但若是翊坤宫的那位,他便不会客气了。
元嘉帝与皇后早已离心多年了,只是皇后母族强盛,彼此便从未扯破脸皮罢了,但这不代表他能够容忍皇后一次又一次的踩在他的逆鳞上,当年丽妃在的时候,元嘉帝便因为受到清河裴氏的掣肘,让丽妃吃了很多委屈,现如今元嘉帝终于一手把握朝纲,早就想算总账了,若是皇后真的叫他现在拿到把柄,再加上清河裴氏最近做的错事,元嘉帝怕是能把清河裴氏从头到脚削干净。
而这三个最有可能对沈时纣下手的人里,元嘉帝最不希望是东宫那位动的手。
元嘉帝子嗣凋零,算上沈时纣的话,一共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原先还有一个二皇子,只是那二皇子烂泥扶不上墙,当初为了争龙位闹了不少笑话,最终下场也不怎么好,元嘉帝便一门心思的养育这个太子,他对太子寄予厚望,但这太子却并不能叫他满意。
而且他现在对这个儿子没什么好脸色,这次的事情让元嘉帝心中十分不满,一个只知道袒护自己亲族,而对自己的百姓弃之不顾的太子,颇让他失望,要是这废物东西还敢伤沈时纣——
元嘉帝的神色越发阴沉了。
什么本事都没有,只知道对着自家人下手。
大太监只是扫了一眼元嘉帝的神色,便懂了元嘉帝的意思。
圣上要知道是谁对沈时纣下手,和这件事有关的所有人,都要被沈蕴玉一点一点查明白,然后全都捧到圣上的面前来。
“是。”大太监恭敬点头,躬身退下,继而起身,又连夜去了一趟北典府司。
他还须将圣上的口谕带给沈蕴玉。
——
大太监从宫内离开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了,端亲王府中又是煎药又是施针,终于将白青柠的病情给稳住了。
沈时纣站在厢房内,听着这群太医与军医商讨出了一个方子之后,又和他行礼,与他讲道:“世子爷,请静待一日,一日之内,若是人醒了,便没事了。”
沈时纣的唇瓣紧紧地抿着。
他不说话,那些太医也不敢说话,只是小心的觑着这位世子爷——世子爷的脸上戴着一块厚重的大铁面具,盖住了整张脸,他们什么脸色都瞧不见,世子爷的身上全都是血,身上还有些擦伤,但是世子爷什么都不管,就那样站在原地,守着这床,一步都不肯走。
最终还是追风走进来,打破了这僵硬的气氛。
“烦请诸位今日下榻于端亲王府。”追风道:“这位病患正是生死一线的时候,诸位大夫便请留一日,待到人醒了,我等亲自护送诸位回府。”
这些大夫连忙点头,嘴上都说着“应该的”,这些太医是奉命而来,这人不醒来,他们本来也没法交差,端亲王府养的这群军医更是以端亲王府马首是瞻,谁都不会走的,便都被安置在了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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