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午后一室安宁,沈时纣也在这个时辰,以午睡为理由关了厢房的门,然后翻出了窗户,越到了墙外,骑上追风早已备下的快马,与追风一道,一路去了京城里。
白日里,内城外城之间的城门都是通的,外城多是土屋砖墙,人人都是粗布衣裳、挑着扁担在路边卖货,地上的路也是黄色的土路,但进了内城,地上便铺满了青冈石,地缝整齐干净,来往的人言谈间都颇为有礼,衣着华丽的人与马车明显多了起来,路边也没有小贩,只有两排铺子,门户都大开着,里面热热闹闹的,来往间有很多客人。
追风将沈时纣带到了一个没有牌匾的府邸前,看起来像是商人的住所,一进门便是九曲回廊,楼亭水榭,还引了活水做流水假山,门口摆着轿辇,沈时纣一进门,追风便退开几步,抬着轿辇的人便跪下身,等着沈时纣上轿辇。
沈时纣不喜欢这种做派,没动,只是抬起眼眸冷冷的瞧了追风一眼。
追风察觉到沈时纣的情绪,立刻一挥手,这四个人抬着轿辇便走了,追风便引着沈时纣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解释道:“宅院太大,距离老爷的书房太远,怕少爷走的累。”
追风说的大是真的大,从门口走到书房,两个习武之人竟然走了两刻钟,一路上木楼高阁,琳琅富贵。
沈时纣隐隐对这个未谋面过的老爷有了几分猜测,怕不仅是有钱,还很有权势,这种地段,这种排场,是有钱也买不来的。
这宅院中没旁的人,兴许是知道沈时纣今日要来,所以特意清过场,一路上连个丫鬟都没看着,他们直接走到书房门口,追风便停在了门口站立,向书房内一躬身:“老爷,少爷来了。”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传来,追风静了三息,退让开来,并向沈时纣一拱手:“少爷,您请进。”
沈时纣望向那扇书房的木门,这木门是赫赤色的,上面雕着一种形状繁复的花,一眼看去名贵非凡,正午的阳光透过去,在地上露出一道深灰色的影。
沈时纣盯着花影,想起了他在古庙中生活的那些年。
古庙中的门也是如此,但上面雕的不是花纹,而是简单的横竖两道木框,光一透进来,落在地上的就是板板正正的一道光印,他闲得无聊的时候会在光下跳格子。
他想,在他未长成的那些岁月里,如山间野狗在林里扑腾的时候,这个老爷住在这个铜瓦鎏金的地方,可曾有一天想过他,看过他?
他的脑子里多了些纷扰乱杂的思绪,人却反倒更冷静了些,既然来了,就没缩回去的道理,他伸出手,轻而易举的推开了那扇门,抬脚,迈入。
门内是个大书房,书房内宽敞明亮,映入眼帘的是几排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卷,右侧放着一个大书案,上面摆着笔墨纸砚,左侧的墙上则挂着一幅画。
画上是个着石榴红裙的妖艳美人,眉目与沈时纣近乎一样,不过,她的模样虽然和沈时纣相似,但眼眸间波光流转,风韵天成,满是沈时纣这个男子永远也不会拥有的媚态,此等美人,单是这幅皮囊,便足矣颠倒众生,沈时纣已经能想象到她的美色倾城的模样了。
左侧的窗开着,正午阳光灼的厉害,将浮动的细小灰尘都照的纤毫毕现,一阵微风拂过,画上美人便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沈时纣自从看见这个画像,身体里便蓬勃出了一种古怪的情绪,心口像是被狠狠攥住了一般,根本喘不上气来,周身的血液迅速地奔涌,一口气都涌到脑袋上,又一口气都涌下来,他手脚发凉,心如擂鼓。
这种感觉前所未见,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控制自己,就那样怔怔的看着那副画像。
“那是你母亲。”一道沉稳厚重的声线从身后传来,沈时纣猛然回身,就看见了一道挺拔的身影站在他身后。
对方生了一张国字脸,身穿石青色、片金通绣四爪蟒袍,左侧腰间佩一把墨刀,年岁虽大,但脊背挺直,周身绕着一种久经沙场后才有的征伐之气,沈时纣一回头,就看见对方在看着他笑。
那是一种穿越过时间洪流,目睹过沧桑岁月后沉淀下来的慈祥与温和,他说:“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我无数次思念过你,我叫季长安,外人都尊称我为端亲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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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私通之罪
沈时纣被“端亲王”这三个字砸的心神一凛。
他虽久居深山, 但也知道这三个字的分量,皇亲国戚, 天潢贵胄, 是所有市井小民都要跪在地上昂起头才能看的人物,他随意挥一挥手,便能在民间掀起一股巨浪狂潮。
那是权势的象征。
“端亲王。”沈时纣的舌尖念着这几个字, 听不出喜怒,语气平静的像是察觉不到这名下的富贵王权一般。
或者说, 他察觉到了, 但他不在乎。
不管端亲王是谁,都和他没关系, 他所要的, 从来都不是这些。
他只要一个雾林院, 一个人, 两个吵闹的丫鬟, 一抹月色,桌上的一杯酒, 塌上的一缕发丝就足够了。
沈时纣在看向端亲王的时候, 端亲王也在看他。
沈时纣生了一张很像是他母亲的脸,精致到巧夺天工,但他终归是男子, 骨量大些, 眉目英挺, 少了几分媚骨娇香,多了几分寒淡疏离, 清清冷冷的往那里一站, 端亲王前一瞬看着他的脸, 后一瞬又去看墙上那张画的脸,只觉得岁月更迭,往事如梭。
“我听追风说,你姓沈,想来是随了你母亲的姓。”端亲王又开了口,他似乎并不急于和沈时纣表达自己的多年思念之情,也并不提什么亲缘之类的话题,只是与沈时纣讲他的母亲。
“你母亲名唤如烟,沈如烟,她出身一般,只是个商户出来的女儿,但家中千娇百宠,我第一次下江南,便在船上瞧见了你的母亲。”
“江南的天很蓝,水很绿,你母亲穿着一身纯白的书生服,扮成男子出来玩儿,我一时兴起,邀她来喝酒,她天真娇憨,不知自己的扮相瞒不了我,还唤我长安兄,说要让我看遍江南最好的景色,我们游山玩水,她有一日喝醉了,问我有没有妻子,我说没有,她便把头发散下来,说她是女子,问我愿不愿意娶她。”
“她不知我是端亲王,若她知道,当年,她便不会问我了。”
江南烟雨缭绕,人心柔软,连江南的风都是温润的,怕惊了美人鬓上的蝴蝶,生在花间的女儿并不知晓京城险恶,只凭着一腔孤勇,便不顾父母的阻拦,与心上人远赴京城。
京城啊,什么是京城呢?高雅繁华是它的表面,荒诞放纵是它的内里,一本写满了仁义道德的书,字缝儿里却流满了人欲,江南美人儿一脚踏进来,便再也出不去了,越往下走,故事就越泥泞不堪,原本站在云端上的两个人都渐渐跌入凡尘,彼此都滚上了一身的泥,再一看向对方的时候,都快记不起最开始爱的样子了。
“你母亲随我入了京城后,也是过了几天舒坦日子的,我知晓她生性活泼爱闹,从不拘着她,给她几个丫鬟,允她四处打马游街,只是她太美了,时纣,你该明白的,有些时候,不是你心地善良,你无辜,你就能免于灾难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只要她有,就免不了别人想夺。”
再往后的故事,涉及到了皇家辛密,阴私乱事,但端亲王说的毫无避讳,直接到近乎有些残忍。
“你母亲随我入了一趟宫,我向母后求娶她,我说,我要给她最好的一切,我要立她为王妃,我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的母后不允,在她眼里,这个从江南游出来的女子是一条水蛇,将她的儿子缠的神魂颠倒,她有意刁难与你母亲,以教导你母亲礼节为由,将你母亲留在了宫里,我当时想,叫母后与她相处一段时间,兴许便会接受她,所以没有阻拦。”
“然后便出了事。”端亲王长长的眼睫垂下来,声调放缓了些,像是每说一句话,就在受一道鞭刑似的,慢慢的讲道:“我的兄长,一位坐拥天下美人的皇帝,他见过很多绝世佳人,却从未见过你母亲那样的女子,单纯,善良,甚至有些愚蠢,但她是可爱的,是盛夏时的碎冰与清风,是他从未见过的月下美人,江南倩影,他不可控制的爱上了你的母亲。”
“或许,他犹豫过,迟疑过,但最终,他选择了临幸你母亲,这件事闹到最后,他给出的理由是他喝醉了,将你母亲认成了另一个妃子,他为皇帝,被他碰过的女人只有两个结果,入宫为妃,或者自缢而亡。”
“此事当时在宫中闹出了一阵波澜,我的母妃能够阻止她的儿子,却阻止不了一个帝王,最终,你的母亲被封了妃,名丽。”
丽妃。
光是这两个字,就能想象到那张娇艳的脸。
“然后呢?”端亲王久久不言语,沈时纣便开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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