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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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涩酸痛的眼眶不满长久不动的凝视,擅自让泪珠滴落下来滋润双目。当肖蜜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景象:
  跪坐在榻前的路情木着一张脸,泪水一滴滴砸落下来,她固执地不肯眨眼,像是旁观别人落泪一般,不肯承认属于自己的悲伤。
  “路情...”
  肖蜜抬起手,想替她擦一擦眼泪,“我见你哭过两次,笑的那次还没看着...太亏了,你以后一定要补给我。”
  “我...”路情紧紧握住了肖蜜伸出来的手,一出口发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哽咽,她忙深吸了口气压下去,“我不信你。”
  肖蜜万万没想到,她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以后居然能看到堂堂仙君闹脾气,一时又觉得好笑又暖心。
  “以后我一定好好表现,不生气了好不好?”肖蜜摇着路情的手撒娇,眼见她的神色有所好转,立刻乘胜追击道:
  “再说当时的情况实在紧急,你不是也把我抛开了嘛,咱俩这次就算是扯平了...”
  “这次?意思还有下次?”路情抬眼看向肖蜜,眼中本该是威严的警告之意,却因为才哭过,被泪水洗涤过的眼眸黑得明净澄澈,蒙上了一层水光,潋滟又纯情,没有起到威吓的作用,反而让肖蜜心猿意马起来。
  “下次...还敢...”
  第二十七章
  肖蜜在路情的搀扶下坐起身,身上的疼痛已经奇异地退去,肖蜜活动着手腕,意外发现自己的灵气十分充沛,确认到天一功法是在逆行,但没有往常的有限和枯竭感,像源源不断的活水一般,灵力在身体内有规律地流动着。
  “这...怎么回事?”肖蜜奇怪地看向路情,路情显然早已发觉了她的灵力,不解地摇了摇头。
  “等一下...”肖蜜忽然想起了什么,“在阵里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幽灵?血红的浅色残影?像是马上快死了的样子。”
  路情点了点头,“是压阵魂魄。”又纠正她道:“他本来就死了。”
  “那他跟咱们说什么没有?”肖蜜紧张地盯着路情,想起那个说话相当跳跃的古怪幽魂,心想莫不是他给我下了什么可怕的咒法?
  路情摇了摇头,说话仍带着几分责怪和赌气:“你强行开启剑魂斩后被灵力反噬,体内经脉碎裂,失血...”
  “后来呢?...你说重点嘛。”肖蜜打断了路情的话,讪讪地挠了挠头。
  “后来,”路情停顿了片刻,倒也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你晕了过去,幽魂现身,煞气虽浓却无伤人的能力,我怕除掉他反而会令阵法再起变故就没有动手。”
  “他既没有行动也没有说过话,之后就是大师兄他们破开了阵法。”路情说着说着也像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当时的阵法虽然被肖蜜强力地大肆破坏,但压阵魂魄既已现身就表示阵法成了,照那阵法的厉害,曹彦他们应该不会如此容易就找到她们的。
  莫非...
  “是幽魂救了我们?”
  听到路情这样说,肖蜜不知为何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不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就对邪祟喊打喊杀的人,她会承认自己是被幽魂所救,这就给了肖蜜更多的坦白勇气,即使自己原本对路情就是知无不言的。
  ...
  “...他跟我说了这些,还提到了九夜...阿银...”肖蜜把幽魂对自己说的话毫无保留地告诉了路情,在念到这两个名字时,心脏忽然被一种莫名的感觉包围起来,带来了蹊跷的安心感。
  “能重塑你的经脉救你于濒死,当时除了我们二人之外,只有他做得到。”路情只是不善于察言观色,揣摩人的心理,同时她聪慧敏锐,头脑清晰,很快就得出了正确结论。在说出这句话时,肖蜜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眼睫半垂着,注意力像是放在了别处。
  “九夜...阿银,或许是你父母的名字。”路情的声音同样有些生涩,只是她的难以启齿之处是在“父母”二字上,
  “可如果我的父母和巫教诡阵里的一个幽魂是旧识的话,他们是苗疆人的几率有多大?我也是苗疆人了?”颤抖的声线带动了全身的战栗,其中有多少激动多少恐惧,恐怕连肖蜜自己也分辨不出。
  “我说过我不在乎。”察觉到了肖蜜的迷惘,路情抬手绕过她的肩膀,轻轻揽住了她,“你也说过要永远的。”
  路情掌心略高的体温传递过来,是感受过一次就会让人心生贪恋的温度,听着她时时处处找机会控诉警告自己,肖蜜心间不由一松,轻笑出声。
  “我说的话你都记得?”
  “是。”路情认认真真地回答道,“所以你不可言而无信。”
  所以假如自己真的是苗疆人,会因为连累路情名声受损而离开她吗?肖蜜暗自发问,却发现自己并不能坚定地回答一声“不会!”察觉到这一点的肖蜜大为诧异,她自诩洒脱随性,从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可如今行事为何会如此婆婆妈妈,思前想后?
  正在心里一团乱麻之时,窗户忽地“咚咚”响了两声。两人扭头看去,只见一只灰褐色苍鹰落在窗框上,窗子是打开的,它故意制造出的动静像是礼貌地敲门一般,见吸引到了人类的注意,苍鹰抬起一只脚,示意她们看自己脚上的信筒。
  “欲知身世,东行十五里,静候君来。”
  “这是那个叫什么赫宁的鹰。”肖蜜看完苍鹰传递来的信后,两指一撮,短短的信纸被碾成了灰烬。“我们去吗?”她不确定地看向路情。
  “去。”路情单指抚过苍鹰顺滑的鸟羽,给出了简洁的答案。比起世人对仙君非恨即怕的强烈情绪,这世间的草木鸟兽对她的亲近来得更自然和单纯,浑然不惧怕她强大的灵力威压,苍鹰轻啄着她的手指,全凭本能亲近喜欢的人,就像肖蜜一样。
  之前为了让肖蜜养伤,众修士赶到了附近小镇上,这里是南疆属地,四面环山,东行十五里仍然是山林,一处野趣十足的小亭子映入眼帘,赫宁和一个小姑娘向肖蜜和路情招了招手。
  “看你的样子应该没什么大事了。”赫宁对肖蜜弯了弯眉眼,将身边一脸好奇的小姌介绍给她们。“这是我侄女,叫小姌。”
  “我和姐姐长得真像!”小姌盯着肖蜜,又扭头看了看赫宁,像是在寻求赞同,“小叔叔说是不是?”
  “是呀,”赫然笑眯眯地刮了刮小姌的鼻子,“因为她就是你的表姐。”
  “什么?!”吃惊得不仅是小姌,连自认为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的肖蜜也瞪大了眼睛,“我们是...亲戚?”
  “是。”赫宁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其实照你听到的消息去打听,你自己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但我还是觉得亲自告诉你好一些...毕竟我们有血缘关系的人。”
  赫宁说完这番话停顿下来,给了肖蜜足够的反应时间,见她没有抗拒的意思,他又才缓缓开口:“九夜...”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肖蜜猛地抬起头,听到赫宁一字一顿说道:
  “是南疆宁王的大公主,是我的姐姐,也是你的母亲。”
  路情闻言看向肖蜜,她的脸上出人意料地没有什么表情,既没有欣喜若狂打听母亲的下落,也没有自怜自艾的悲苦,只从她剧烈起伏的胸口能看出她并非像表面上一样平静,更像是一时措手不及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表情。
  “你师父对你的身世应当只字未提吧?”
  听赫宁问起肖然,肖蜜的眼珠动了动给予了回应,“他没说过。”
  “那你只需知道,你并不是被父母遗弃的,他们很爱你,也爱彼此。”赫宁说着不由自主地将手搭在了肖蜜肩上,礼貌的一触即收,聊表他的安慰之情。
  肖蜜垂眸,对上了正仰头看着自己的小姌,从她清澈如水的明眸中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未曾谋面的母亲。
  自己和她大概长得很像吧?所以诡阵中的残魂才会在一开始认错了人,才会因为九夜的缘故救了自己...
  “那阵中的人是谁?”肖蜜有太多问题想问,可脑袋受到了冲击,乱成一锅难理的乱麻,只能想到什么问什么。
  “是前代大巫。九夜姐姐,现在的大巫师柘昂,还有你的父亲银尤都是他的徒弟。”
  从前从周望仙口中听说苗疆的事,肖蜜以为那只是江湖故事,是茶坊里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却想不到真正经历其中的人会与自己产生联系,想不到那个在故事里要嫁给旧朝皇帝做皇后的公主,会是自己的母亲...
  胸口和脑内像是同时被一块巨石压住,纷乱的思绪试图掀动巨石,不断地钻动翻腾,沉闷的疼痛一起袭来,肖蜜不堪重负地缓缓蹲下了身。
  ————
  “怎么样了?”
  周尺素满怀期望地看着曹彦,后者摇了摇头:“结界仍在。”
  路情已经在肖蜜的房间里呆了好几个时辰,其间周尺素来过好几次,都被路情的境界挡在了门外,但这次她并不甘愿再无功而返了。
  像完美无瑕的瓷器上出现了裂纹,周尺素脸上一闪而过的恼恨代替了失望,她看着眼前薄薄的一扇门扉,明明不费吹飞之力就能破开,看到想见的人,可她就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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