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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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在逍遥谷行动,按理已经没有躲避任何人、隐藏自己的行迹的必要,但是她们还是选择了徒步。原因无他,是唐棣觉得骑马、尤其是在逍遥谷这样的地方骑马,特别有奴役他人的嫌疑。
  霓衣很想纠正她的想法,告诉她不止有半人马这一种驮兽,她要是觉得骑着骑着一个人脑袋转过来对她笑有点奇怪,那自己可以给她用法术变出无生命非真实的“马”来骑的。
  “虽说众生平等,你也可以造出无生命的幻影,但幻影难道不也是一种心态上的选择吗?何况还要耗费你的法力。我觉得徒步就挺好,走动走动,还可以饱览这一路的风光。”说着还左右看看,“真是灵秀之地。”
  霓衣看了她的样子觉得好笑,“不过,说起来,唐棣,”
  “嗯?”
  “原来在地府,难道就没有驮兽了?我听说,枉死城也是很大的。”
  这是纯粹的好奇,别无其它,甚至没有转移注意力的必要,反而是太注意唐棣至于忘记了掩饰自己。
  “地府里?嗯——地府里倒没有这样的事。地府里别无骑兽,判官们要出行,就算有恶鬼抬轿子,也是这些恶鬼该偿的代价。”
  “哦?合该抬轿子的罪?”
  “嗯,有些很直接,就是生前好压迫轿夫下人,死后就来试试这个滋味嘛。有时若是这样的亡魂抬轿子,感觉足有千斤重。”
  “那岂不是抬得很慢?”
  “所以我不太喜欢坐轿子呢,我赶时间。”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笑,从唐棣的性格在她自己看来到底算不算着急,到骑灵马和恶鬼驮的相似和差异、哪一个更不平等,什么都说。末了唐棣感叹,“有法力之众生中,像你我这样水平却又这样不爱飞的,恐怕也不多了。”
  霓衣看她自嘲的样子,笑道,“大约是我带坏了你,因为逍遥谷内习惯如此。”
  “骑人马?不然就只靠自己的双脚了?”
  “也不是,有别的,比如——”
  还想寻找恰当的词汇描述,需要被描述个体就出现了。一群高大俊秀的鹿就走出森林,恰恰好出现在二人面前。为首的雄鹿的鹿角极其硕大,枝节间弧度优雅,一丝牲畜臭气也无,反而流露一股天然高贵。
  “这些鹿,”唐棣看得移不开眼,提问时一时转过来看着她,说没说完又转回去,“是从哪儿来的?难道也是这里生的妖精?”
  “不,没有人知道这些鹿是哪里来的,大约有逍遥谷时就在这里,一直繁衍生息,数量不多不少,也没有捕食者。是仙鹿还是妖鹿,恐怕也没人说得清。”
  说罢,自己也近前一步,打量着正在打量她俩的鹿们。大的小的,雄鹿雌鹿,二、四、六、八……
  “会不会是外面走进来的呢?”唐棣笑道,“虽然说穿越雷击之野是不太可能。”
  “谁知道呢,万一人家别有道路?”
  群鹿并不害怕,此时当着她们的面吃起草来。她觉得也蛮好,平日里自己也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可突然,那为首的雄鹿竟然走了上来,一步一步,不疾不徐,更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就这样坚定和平缓地走向了唐棣。
  唐棣也伸出手,用自己的指尖去靠近雄鹿。
  雄鹿也凑上来,轻轻闻了闻唐棣的手指,又用鼻子蹭了蹭唐棣的手背之后,离开了。
  雄鹿的动作简直堪称亲昵,它走回去的时候,其余众鹿先是向它投来好奇的目光,继而,似乎在得到某种答案之后,竟然全都用一种平静安详、熟稔怀念的目光看着她们,然后次第消失在森林中。
  这下是她看得呆了。
  不能说她往日没见过这样的事,但的确不曾在魔界见过。她是这样相信唐棣绝对有不凡的来历,但当支持这种猜测的证据如此招摇地浮现时,她又觉得不可置信了。
  也许应该问问唐棣,也许唐棣只是忘记了。
  但是想起来就会更好吗?也许不是。也许一切停在此刻,不做出任何可能使事态变化的努力,是她能有的最好的选择,最有可能不后悔的选择。
  唐棣转过来,脸上是孩子般的满足笑意,她也对唐棣笑笑,“走吧。”
  第四十二章
  院子很整齐,整齐得超过了想象,唐棣想,主人必然极度好洁,甚至到了洁癖成疾的地步。她用自己的目光丈量,轻易数出这小院子长百步宽五十,都是按照成年男子不长不短的步子设置的,清晰可辨,不多不少;其横平竖直,俨然可以放个罗盘在中间,每天醒来哪怕草木依旧,看日影也可以看得出是四季何时;成山的药材,分门别类堆放得整整齐齐,藻类也似的野草还在随风轻摆,全在背阴的墙下,如同活泛小儿的根茎,都在正屋的墙根下享受日光,至于一直被盯着晒的,是那些显然是毛皮、却又不像从哪个妖精身上剥下来的挂在西面墙上的东西——有缺损,不像是能把院子打理得这么整齐的大夫会剥下来的东西,自然掉的?
  霓衣站在她身边,正要开口喊,那墙根的一排小萝卜似的小精怪里,就有一个跳起身来迎她们俩,另外一群则起来开门,未几就把二人请到了屋里坐下。屋内之整洁,更甚室外。小家伙们一群忙着端茶倒水,另一群叽叽喳喳地请她们稍安勿躁,再派一群去呼唤郎中之后便离开房间,走时还有殿后的小萝卜扫除了它们走进来时不慎带进来的尘土。
  唐棣见状,笑道:“这得是个厉害郎中吧?”
  霓衣正老大不客气地坐在竹榻上,闻言笑了,“也不见得。云州对这些小家伙严厉,大概是因为毕竟自己比它们强,而且他是郎中,它们是药材。对外人就不一定了。你想想咱们进来的时候看见的路牌?”
  从大路拐进“小路”的之前,她们发现的最后一个指示是个路牌。一根木棍,左右分开两片木板,左边那片写着“远去它方大荒”,右边则是“求进桃源小谷”,霓衣在旁看着她读,读完她笑了她也笑了,“怎么样,你觉得我们走哪一边?”
  “咦?你难道不知道路?”
  “我知道,也不知道,就想问问你。”
  她说这牌子有点促狭,要是非要找云州,肯定会觉得指向太过明确,走向左边去“大荒”,也许真是“桃源”也说不定,“说得可对?”
  霓衣笑笑,点头,两人遂一前一后,沿着右边木牌的指示往东北方走去。
  “他何必这样?”未几,她问。
  “你倒回去想想呢?”霓衣道,但也不等她答,“就是怕烦怕找罢了。找他的妖魔太多了,据说有的时候还有人界来的,一个都不认识,又都有来历,见了面不好拒绝,又难得医,只好想办法让人家找不到,你看。”
  说罢用手指一指前方,乍一看是潺潺清泉形成的山涧,可稍稍改变观察视角或站立位置,山涧竟然就变了个位置,扭曲,折叠,叫人分不清楚到底是哪里,而霓衣继续道:“若还往两边去,绕着绕着也还会回到这里,发现有点像又不太一样,于是多走几遍,很快就会迷失。不知根底的,就这样被他拒之门外了。只有知道他了解他的人,才能找到幻想的核心然后化解它。”
  说罢,伸出双手,掌根相接,手指舞动,掌心一翻,便画了一个奇异的手印,淡淡金色光芒散开,在空中飞舞一阵,注入小溪边的几块石头中,重叠模糊的幻象便随之消失了,只留下真实的小溪,带领她们一路到此。
  “照这样说,你倒是人家的熟人了。”她对霓衣笑道。
  “何以见得啊?”霓衣很是放松地把手肘搁在靠椅上,托着下巴。
  “假如不熟,何以一来人家家里,就一屁股坐下,还直接点好茶喝?”
  霓衣笑起来,“来的路上你也见了,他这水太好,平日我怎么喝得上,来了自然要讨两杯,等他回来,还要再给我来点呢!来,你也尝尝,好水呢。”
  来的路上的确见到溪水极其清澈,简直令人生出嫉妒来——太好了,看着都甜美,更别提要是喝到喉咙里,该有多甘甜!她就这样一直盯着溪水看,差点把自己绊一跤,霓衣见了便笑她。她也觉得自己可笑,又不是成日干活时常饥渴的驴马,何以如此喜欢这水?
  太清太纯了,是世上无几的上好清泉,要吸入自己的五脏六腑,七经八络。
  “这水何处来的?”她忍不住问。
  “青牛江的水。”霓衣道,转过来看她一眼,“想不到吧。”
  “江水也有这般清澈?”
  “嗯。青牛江是魔界最主要的河流,从山中涌出,绕过逍遥谷北面蛇族聚居的巴蛇之岭后,分出来好几支,这一支就流过云州这里,其他支流还流过好多地方,比如说狐岭和南边的群鸟居住的飞禽岭,灌溉两岸,最后又汇入青牛江主流,往西南边消失在炎魔地边缘的群山之中,据说也是和莽苍山相接的地方——就像缝起来一样。”
  “流域这样广泛,何以还能如此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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