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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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去过,对于几乎有掌心大的汤团毫无想象能力,却想象出祁越此时的表情,想象出她说“真好吃啊”的样子。
  明明长得别有一种儒雅英俊,好好把西装穿起来甚至显得风度翩翩,指挥人的时候也霸气干脆,一遇到吃的玩的可以享受的普通之物,就流露出可爱来。变得很可爱,很可爱,很可爱。
  像家养的边牧,好看,听话,优雅,能干,只对自己撒娇。
  “所以去了不要点多,小心吃撑。”
  她的内心流淌着温热的情感,举起手机不假思索地说:“你这么熟悉,早知道,应该你陪我来的。你带着我逛逛,反正上次我们那样逛,我也跟得上你,我们一起来,该多好啊。”
  该多好啊,这话像是她对自己说的。回首望人生里有许许多多的事都是如果如何该多好啊,可是过去没有如果,只有未来有。对过去说如果,只是一种感叹;对未来说如果,是一种寄望、一种渴求,甚至是一种真心的流露。
  手机突然沉默起来。一阵风过,微凉中她回过神来,自己在说什么?自己这不是主动捅破窗户纸了么?好像捅破了也没有往外看,只是留了个洞,仿佛是专门留给别人来看一眼的。可她期待祁越回复什么?她还不知道要不要拉一把祁越的领子把人拉到自己面前甚至怀里,就开始做出这样的暗示,可以做很多揣测的暗示,祁越一定回猜自己意欲何为。她吃得准祁越也想进一步,但是吃不准想近多少,想到哪一步。谁主动做出暗示,谁就是那个先展露内心的人,谁就失去先手,成为输家。
  可是爱情里,真的有什么输赢吗?
  一边想一边走下石桥,手机一震,差点崴脚。定了定神一看,祁越说,“好啊,下次我们一定一起。”带着五个坏笑的表情。
  差点跌到地上的笑容又爬回她脸上,“下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啊。”
  “苏州那么重要的地方,江南那么富庶地方,会有很多机会的。”祁越说。
  “咱们还可以一起去杭州,我永远去不厌杭州。”祁越说。
  “西湖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各种气候都美丽。”祁越说。
  “家也美丽,等你回来,我们继续逛。四季轮转,风光不同,一切都等着我们去发现。”
  她笑着,也没有回复什么,走了两步在小路边发现一家花店,放在门口的黑板竟然还残留着春天的字,“人间四月天,芍药铺庭前。”可惜当时不在这里,不然真可以买些花。
  虽然逛来逛去似乎什么都没做,但有时候,也许真的什么都不需要做。
  手机一震,“我还有好多好多的花,想送给你。”
  她的心头掠过一阵震颤似的喜悦,好像自己是一只小心翼翼伸出爪子的小猫,不知道的对面的大狗会作何反应;没想到大狗不但理解了她的意思,更温驯地趴下,把脑袋凑过来,放在自己爪子下面,然后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自己。
  啊——
  她深吸一口气,自己对自己道,别的都不重要,不重要,此刻拥有就够了。人生在世,瞻前顾后,只能什么都得不到。
  “我周末回,来接我吧。”她说。这下她清楚地知道,这语音腔调是自己听了苏州姑娘讲话之后将温柔妩媚内化之后的结果。
  她一口抱住狗头,又细细嗅闻味道,没有一口亲上去,即便她想。
  她说这些话,以为只是这些话,心里并没有真的逐字逐句地当真,甚至不怎么当真,就算未来她翻旧账,也只是做调情用。然而等到周末,到了机场,真看见祁越在那里等着她、手里真的抱着一束花,她几乎哑然,笑容被惊讶凝固在脸上。
  走近了,心跳早就爆炸,但还是克制地先说谢谢,然后心跳的压力就差点要爆表。
  她接过花,“你一向这么讨女孩子喜欢吗?”
  总不能我一个人的心跳超速。
  祁越闻言一愣,然后接过她的行李,“那我不知道,我只想讨你喜欢。”
  旁人看了,肯定以为这相视一笑的一对璧人,是多年情侣。要知道现在还不是,肯定还要加倍留下对恋爱酸臭味的“我呸”。
  竟然没上楼!她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想,以后朋友们知道了,肯定要怪她,说她祁越平时杀伐决断、手下人行动晚了一步都要挨一脚踹屁股一般,轮到自己反而“谦逊优雅”了,可恨!这种可恨的反差萌、反差萌的可恨,势必让这群朋友絮叨她一辈子。
  能不告诉她们吗?她叹一口气,叹气的时候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在笑着,笑得甜美可爱,笑得不可自抑,笑得灿若桃花:自己这个嘴,直通自己满心的幸福,怎么可能关得住。她是一个甚至不考虑踏入这一切太急会不会未来伤害自己的人,她怎么可能还管得住自己的嘴不要把爱意喷薄出来?任何年龄的她都不可能管住的。
  她可能是个傻子,她想,每一次得到一点积极、正面、双向的回应,她都会顷刻成为一个不断冒粉红泡泡的泡泡机。即便对于此类回应的阈值已经提升,还是禁不住会更主动更积极更快乐——像小狗!给自己一点点甜头就高兴的转圈。
  有的人可能觉得这样的自己真危险,她不会,她从不那样想,她只是为了感知到这样的快乐而快乐。
  那天她老老实实在上班,难得有个没有鸡毛蒜皮也没有勾心斗角的工作日,微信上此起彼伏的新消息也没有太多麻烦。正在觉得清寂得有些不习惯,谁想章澈突然出现。她看见章澈的消息总是很高兴,当然也非常非常喜欢苏州,于是问长问短。一个人在平江路溜达,还有心情和自己聊天,特别是还能听到章澈的声音,她能不变话痨?她只是碍着办公室里有别人,有所有该在的人,还都一样安静,才打字。
  耳机一戴,文件一打开,看上去面对着年终表彰方案,实际上全部在听暧昧对象发来的语音。
  暧昧对象?
  她的确一开始是这么想的,她总是想把裁决的权力留给章澈,自觉只是等待章澈选择的一个选项而已。
  然后章澈说,早知道,应该你陪我来的。她的心几乎变成一只早期美国动画片里激动的公兔子,因为兴奋而在地上拼命地跺脚。
  我何止想和你一起旅行,我甚至想和你起居一处,我甚至已经想过我们逐渐老去的生活,或者只回到旅行,我也已经想过了无数个目的地,无数个旅行方式,无数个应该住的地方。
  我想,我非常想,想和你去见到一切美好,因为和你一起,美好才能成为真的美好。不然就我是我,美好是美好,互相包含,彼此独立地共存。只有我和你一起,我才算融入了进去。
  她听得出章澈似有若无地撒娇,更知道自己已经被这一点点撒娇勾走。其实她不是别人一撒娇就会心动的人,假如是不喜欢的人(都不用讨厌)、一点点基于任何的喜欢都没有的人,撒不撒娇、好不好看,都不重要,根本不吃。可章澈是她喜欢的人,她主动为她卸下了一切盔甲、打开了一切通道。
  但她克制住自己的激情,忍了忍,生怕烫着人,一腔热情都变成了五个坏笑的表情。
  天知道她点击鼠标发出坏笑表情的时候手指多么用力。
  然后章澈竟然说,“我周末回,来接我吧。”
  听到这话的她顷刻在心里变成了一只柔软粘人的小猫,满床打滚,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稍微冷静下来,又变成了一只大狗,把小猫搂在怀里滋溜滋溜,爱不释手舔个没完。一开始她的心是沸腾的,后来她的心是火热的,一直火热到刚才在机场接到章澈,再一次被点燃。
  她只是一再勇敢,一再主动表达——或者说暗示。幸运的是章撤听懂了她的暗示,甚至报以同样的暗示。她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就快要缴械投降。只要章澈再暗示一次,勾勾手指,轻轻一拉那形而上的狗绳,她就会扑上去抓住章澈的脚踝再也不走。
  Hold me baby, claim me to be yours。
  接到人,送出花,一路回章澈的家,说着苏州的见闻与种种。轻车熟路到地下停车场,章澈指路,她说自己好像还记得,果然都记得,可见那个夜晚太分明。
  那个夜晚,那时章澈的眼神。她一直想要想起来,那眼神像什么,现在明白,像德彪西的《月光奏鸣曲》里湖面。
  依旧是送到停车场电梯,她非要把行李一直送到电梯。她没有觉得自己一定要上楼,只是单纯觉得章澈不好拿这么多东西——哦,一束花,一个肩包,一个行李箱,就是很多了!——两人在电梯前等待时,章澈看着她,她知道那眼神意味深长,但没有主动开口,只是祝章澈休息好。
  干嘛,难道现在就上楼去,看章澈收拾行李?人家本来就出差归来相当疲惫,该休息,你上去干嘛,难道帮人家洗衣服?
  电梯要到了。
  章澈走上来,轻轻拥抱她。她仅有的惊喜、僵硬、保持距离都在千分之一秒间消失了。她知道章澈想要窝进她怀里,她也想紧紧搂着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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