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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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何必要在乎。彼此都无束缚对方的意图,但尊重对方并且愿意让步,这才是良好的关系。反过来又何必呢?不能说你是婚姻的既得利益者,就支持往每个人身上套可能是枷锁的东西,也不能因为你是婚姻的利益受损者,就觉得每个人身上都有枷锁。
  “她说的对啊。”祁越道,“看起来确实很快乐。”
  “那是,被幸福充斥的女人,甚至一点儿也不忌恨剩下那一群女人,连生气都不。”
  “做朋友嘛,其实何必管人家找什么样的伴侣,我和我的好朋友就这样,完全超过这一段,她找谁都行,只要不犯法,我不在乎,她于我将永远是朋友,足够坚定就全无所谓。”
  “足够坚定就全无所谓”,这话听着有些震动,周日上午温暖的约会她不想想这么宏大的话题:“虽然我也理解,她们不过担心她上当受骗。”
  “那是一种事中检查,而不是用反对来处理的。不准人家做这做那,有点为人父母派头,问题教育子女尚且是让孩子摔自己在后面get your back,做朋友我觉得这样也对。让她去,摔了再说。尊重一个人,我想也就是‘如其所是’吧。”
  她喜欢这四个字,但要做到也许太考验一个人的自制,关于边界,关于自信,关于勇气,关于——
  “总算来了,全餐就这么难做?”
  这早饭要还不上来,她简直要忘记她们是来约会吃brunch的。两个大盘子,铺满烤番茄、炒蛋、香肠、炸肉排、焗豆、蘑菇,挤挤挨挨,边上一块看上去就够韧劲儿的面包。
  看着嘛倒也丰盛,其实她好奇这种东西纯粹基于两点,第一,英国,不说英国是美食荒漠么?第二,全餐,哦只用一次点单就能吃到想吃的所有东西,这和点套餐有什么区别,主打就是一个懒——
  “这——”
  抬眼看,祁越正拿着刀叉准备对番茄下手,“怎么了?”
  “番茄应该划十字口,然后进烤箱,”刀叉灵巧一翻,番茄扑街盘中,“这是扒炉扒的,懒鬼。”
  她笑,不知道为什么,祁越嫌弃的样子在她看来好生可爱。阳光灿烂,她几乎一时恍惚,那男孩的俊脸的祁越的脸几乎一时重合,又轻轻分开。
  “鸡蛋还行,传统做法是放点奶油,不过不算太稀也可以。香肠就这样,炸肉排估计也差不多,采购肉类大概不会有什么区别,焗豆——这是给我开的罐头,行吧。”
  嗯,听上去有点嫌弃。
  “蘑菇——”
  用叉子叉起来闻了闻,
  “也是扒的。一般吧就。唉!”
  章澈笑她,“所以是好还是不好啊?”
  她自己是觉得挺好的,也没多在乎,主要目的不是来聊天的吗?可是突然她就觉得逗一逗祁越很好玩,何况祁越很配合。
  “只能说是为了做生意的‘足够’,盈亏平衡点的那种‘足够’。其实正经英式早餐挺好吃的,尤其把,”祁越用叉子很自然地铲起一口豆子,放在面包上,又铲起鸡蛋,“这样几乎是农民的吃法,尤其好吃。”
  两人这么吃了一阵,祁越又说:“唉!但是无论如何,从饮食的精致程度来说,还是欧洲大陆上好些。”
  “比如?”
  “人家法国……”祁越滔滔不绝地说起来,正好满足她想休息休息、更想多听祁越说话的心。对法国饮食发完议论(但是种种蛋白脆饼都太高糖太甜),就开始说还是中国饮□□美又好吃,“最好的brunch不就是广式早茶嘛!”
  她说,她笑,她还继续补充,“细想还有书可以叫《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虽然从自我认知觉醒的角度是很好的书,但是橘子可以被当作‘唯一的水果’,可见岛国的贫乏。”
  说着又大发关于老英国小说怎么到处都是橘子的议论、以偏颇作为好笑,过一会儿又说起现在咖啡店创业内卷的想法也没多新鲜、人类的味觉本质是守旧,等等等等。她听的愉快,甚至心生好奇,等到祁越说完,立刻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声音听起来醉醉的,肯定是晕碳,除非世界上还有晕聊天浓度这回事。
  第十四章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祁越经常回答这种问题。可能有别于很多人对她的表面认知,她自己知道,自己是个遇到有兴趣的话题就话多的人,热爱表达,喜欢交流,更具有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的好奇心,什么都喜欢去研究一下——除了那些觉得无聊、庸俗的东西,比如实在没有什么知晓价值的别人的隐私、名人的八卦,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还觉得有意思,大概是有新鲜感,后来见得多了也就觉得都没有新鲜感,而且很多事也许是“新鲜”的,可能也是恐怖的,不知道为好。
  “也许——”她想找一个恰当的回答告诉章澈,既不能太赞扬自己、那是学识的傲慢,也不能太贬低自己、那是虚伪的谦虚。即便她又有学识,也自觉是谦虚的,至于别人说她傲慢,她想那大概是一种仰视带来的必然。她承认自己有时候特别缺乏一种自外观察的视角,不太能理解别人会怎么看待自己,自己的眼光有时和大部分人都不一样。
  也许那就是世俗。而她在世俗之外。
  “也许是太好奇。”
  “好奇是好事啊,”章澈道,“你都好奇些什么?让我也好奇好奇。”说罢放下刀叉,一脸微笑做双手托腮状。她笑,“我告诉你,都告诉你,可你也得吃饭啊!不能因为我觉得这家不够专业,你就不吃了,健康还是健康的。”
  章澈卖乖得逞,笑着放下右手拿起叉子慢慢吃,一边咀嚼一边对她抬一抬下巴,仿佛示意她继续。
  话痨子,你倒是说话啊。
  “其实可能也是性格使然,也是吃喝玩乐系的原因,”她拿起手里的咖啡杯,看着里面漂浮的干柠檬片——装腔作势,说好了橙皮拿铁,放个没有丝毫滋味的柠檬片是装哪一号的蒜?——晃了晃,把柠檬片拿出来舔了一口,诧异于几乎没有滋味,这是什么怪物?“就比如吃吃喝喝的享受,我喜欢,谁能不喜欢的呢?但是我和被人的喜欢好像不太一样。”
  “嗯?”章澈的那份番茄看来也不是很好吃,嚼了半天还没咽,只能用“嗯”来表示提问。
  “就比如现在很多人追求什么‘花果香’,要在手冲的咖啡里喝到什么‘柑橘味’,我觉得都有点奇怪,好像咖啡苦涩的本味是什么不对的东西,硬要回避。和无酒精啤酒一样,怪里怪气。咖啡最基础的味道就是酸和苦,端看烘培度,我喜欢深度烘焙的,喜欢醇厚,烟熏火燎的味道,不喜欢酸。我承认,只要不是香精豆,有花果香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但是,”
  两手往天上一伸,什么时候放下的刀叉已经不知道了,“想要柑橘香,柑橘本身不好吃吗?贵吗?难以获得吗?不够香吗?这就和崇拜意大利美食但非要去日本吃所谓‘拿波里意面’一样,真正那不勒斯的番茄意面是什么禁止使用的东西吗?”
  章澈倒是把番茄咽下去了,闻言觉得幽默,只好捂着嘴笑起来。而她见状,说话的闸门打开似乎暂时不想关上,继续发挥幽默:“就跟红酒似的。红酒香型复杂是因为葡萄和风土的差异,咖啡其实本来没有那么多变化,都是人为生造,为了在竞争的红海里生造差异化!”
  等她说了一段儿对于葡萄酒和威士忌风味的评价(并吐槽说“你看人家真的有很多风味的东西从来不需要再宣扬,宣扬得凶的都是商业竞争激烈的”)、而章澈又问了一段她的品味之后(红酒,喜欢单宁,单一麦芽,喜欢清爽。玉米的也不排斥,但是单一麦芽可以自己喝,特别有自斟自酌的清冽;玉米酿造的田纳西威士忌怎么都觉得应该好几个人一起喝,不然对不住那玉米;曾有人说她的八字看得出是“木质的人”,她觉得可能主要体现在审美上),她感觉自己已经说了一车话,不由感叹起来:“其实我小时候不是个话痨,我小时候很安静。”
  章澈瞪大眼睛,笑着问道:“哦?你小时候不爱说话吗?”
  “不爱,我小时候特别安静,超级i人,都不说我记得的部分,就说我妈,她说小时候教我背唐诗,我都是憋着不说话,她都差点以为我是哑巴。”
  说罢两人一起笑起来。
  “都背唐诗了,还哑巴啊?”章澈道。
  “好像是说,一句一句背,我不说话。直到有一天自己忽然整首背出来。”
  “那还是聪明孩子嘛。所以后来发生了什么,让你变成了相声演员?”
  她哈哈大笑,“我不知道,可能上学到高中终于不腼腆了,和大家打成一片,就渐渐放开了。”说着些略补充了一点高中时那一群成日嘻嘻哈哈的朋友的故事。章澈很有兴趣地听着,不时欢笑,甚至要她“别忙说,等我把这一口吃下去,不然我要呛着”,她则说得高兴,越来越有讲故事的兴奋。
  特别是章澈眼睛里真切的投入、关注和好奇,让她有点痴迷,好像西方古代宫廷的游吟诗人,因为公主的青眼有加——哪怕真的只是“青眼”而已,一句话都还没有——都要才华洋溢、奋力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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