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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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随安也觉得有点莫名,因为刚刚对方还兴致勃勃地想来看看新人,这会儿却突兀地提起了几个小时前的事情,这转变毫无征兆。
  但总归陆淮的话他听的进去,所以也没有拦着,只是回了句:好,你去吧。
  但谢泽昱可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他的确是有目的而来的。
  而面前这个要跑路的,就是他的目标?
  那个为了主角受最后死无全尸的,悲情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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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好手艺(狗头doge)
  第128章 臣妻番外
  浮生暂寄梦中梦, 世事如闻风里风。
  程若琛曾经想做这样的人,但是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成为这样潇洒的存在。
  大雍虽然风气开化,但最基础士、农、工、商的分层还是根深蒂固难以动摇的, 商贾出身, 几乎与一生钉在耻辱柱上无异。
  故而即使家中财帛金银从不缺少, 依旧为他人所看轻。
  冷眼、怠慢, 从未彻底地离开他的生活。
  何其可悲。
  而他亦是一个存在缺陷的人,用强大的自傲武装出强硬外表,深藏起不堪而扭曲的一颗心。仿佛那些黑暗的记忆从未充斥着他的过去。
  实则自打有印象以来, 程若琛就没有经历过多少安生日子。
  他的母亲柳氏是个异族歌姬, 因为长相出众, 被大胡子商人千里迢迢从匈奴运过来。
  父亲程佐在外游商时行, 对她一见钟情,花了重金把人赎来, 抬进府中做了妾。
  一开始颇为有情,听说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只不过是佐餐添情趣的素材,而他正是在这样的娇宠中诞生, 几乎倾注了父母所有的爱。
  可好景不长, 程佐是个风流浪荡子, 他母亲一怀孕、见她无法红袖添香便找了个新欢来,甚至这位苏氏女还是个厉害的, 家里也是捐了个小官出身,一来便抬成了原本许诺给他母亲的侧室。
  再后来, 便是母亲被恶人下了破坏身子的药物,年轻美貌不再。又没有什么心机,在苏氏刻意的排挤下,一切江河日下。
  母子迎来的便是漫长的寒冬, 终日在凄冷中渡过。
  而程佐儿女众多,又怎会特别关心他一个?
  所以母子二人在其他妻妾刻意的刁难下,几乎挨过了程若琛的整个童年。
  可到航天还是不放过他。
  一直相依为命的救命稻草、维持生存向往的蜡烛微光,他的母亲,也终有一日缠绵病榻,气若游丝。
  程若琛看见母亲依靠在那里,手无力地垂落在床榻。
  他心头酸苦交加,一遍遍唤着阿母,阿母。
  柳氏气若游丝,却依旧喃喃道:念兰堂红烛,心长焰短,向人垂泪
  眼朝着始终没有他人进来的门,仿佛在用最后的力气等待一个不存在的人。
  程若琛知道她在等谁,他之前曾无数次狠心的告诉她:别等了,他不会再来了。
  可是这一回,他于心不忍
  潋滟的桃花眼在少年未展开支持便颇有含情之韵,此刻,却只让人感受到其中的悲哀。
  阿琛,阿母可能等不到你及冠那日了怪我懦弱,出身又不好,累得你受了不少委屈。
  苏氏泼辣,气量窄,你爹又是那副模样往后我儿务必忍辱负重,为娘为娘只愿你平安长大。
  似乎是想到了自己以后看不见未来,柳氏强撑着咳血的冲动,哽咽道:
  若取字,便唤玄宁好了。
  玄宁?
  玄字幽远灵气,宁字顺遂祥和,当真是一个好字。
  可那日过后,他在这偌大天地之间,便一位至亲也无了。
  承载了母亲美好愿望的他,却长成了这样一个桀骜不驯的浪荡子,终日不归家,四处游荡甚至宿花眠柳。
  他现在都常在噩梦中惊醒。
  重新回到那天寒地冻的时候,他衣不蔽体地被关在囚笼里,那些人丢过来一块生肉,啐他一口,嘴里一面恶毒地骂着:死狗,快吃啊。
  他怨恨地望着他们,几乎要把每一张丑恶的嘴脸都记进心里。
  却换来更严重的欺辱和更过分的殴打,身上的伤好不容易有了愈合的迹象,又被过分地撕扯开来,直到及冠之后,那些疤痕有的都还在。
  程若琛一遍一遍的听着这些羞辱:
  歌妓的孩子,也不知道是谁的种。喂,下贱的东西就只配吃这种东西。
  懂么?
  而他的心境从悲愤到漠然,甚至都想着就这样随母亲而去该有多好。
  可一点一点体力在流失的感觉,真的好难捱谁来救救他?
  只可惜被救回来了,人却已经换了一个。
  就是那该死的纯良被他舍弃了,只是的确没想到,还会遇到一个、和他阿母一样真想劝他变好的人。
  陆淮像云像月,反正是和污浊不堪的,他仿佛不在一个世界的存在,都叫他这样不信鬼神的人,恍惚中以为对方是天上下凡的仙界来客。
  程若琛知道自己一生当中,如果说真的混出了点名堂的,也就是登上了这个层层选拔步入官场的青云梯。
  只是他没想到他也会真的遇到一个自己爱的人,而他也甘愿做自己最不齿的事情,下贱卑微到靠欺骗来索取,哪怕心甘情愿地想要做第三者,只为了得到一点点主人的施舍和爱怜。
  他爱陆淮。
  可后来,那个人为了大雍,为了所有人,放弃了自己
  他的心好痛他也好想跟着走。
  可他不行。
  之前所有美好的回忆都化为此刻扎心的利刃,一下下的告诉他,陆淮离开在了他人生最美好的年华,他还未而立,还未看到如他所愿的海晏河清。
  又怎舍离去?
  他痛极了,可他要振作起来,要完成陆淮遗留下来的一切。
  到后来,所有人都觉得小程大人成长了,变得稳重、宽和,而且有担当。
  可他知道,这都不是他。
  这分明是他刻意的形成的,一场怀念陆淮的,隔世经年的假象。
  但偶尔梦醒了,就会更加深入骨髓的痛。
  他照着铜镜看到里头模糊的人影,有时都分不清看的究竟是自己,还是那个放不下的人。
  直到那天,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也的的确确把事情做出了点名堂。
  程若琛才敢,喝下那杯他为自己准备的酒,就那样含着笑,做一个,永永远远,长长久久,都不会再醒来的梦。
  可为什么他忽然察觉到自己的意识还要在醒来的时刻呢?
  是到了九泉之下,要与故人相见了吗?
  要见到陆淮了么?
  他鼓起勇气睁开眼。
  面对的却是熟悉的景象。
  又或者说,掺杂着一点陌生?
  时光拨弄琴弦,唯独忘却人心。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一刻,他回到了自己的小院落里。
  已至而立的程若琛却失去了想象,仅能想到一点:他是在做梦么?
  用力地拧了一把自己的手臂,生疼的感觉告诉他一切并非虚假。
  而此刻程若琛才恍然惊醒,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外头万籁俱寂,竟听不到任何其他,比他的心跳声还要大的声音。
  这是?
  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也不顾自己只穿着中衣。
  就那样失态地、外袍没有披在身上也跑到了外头,一路奔到了铜镜前。
  他看到了一张自己年轻时候的脸。
  一双妩媚多情的狐狸眼、一张白皙俊俏,出外会被美人吴侬软语唤郎君调情的脸。
  也是刚遇到陆淮的时候,他的模样。
  这是否意味着,他可以重新见到那个阔别已久、却依旧在他的心坎上、矗立云端的人。
  自从那人离开以后,他已经许久不修边幅。
  就连下属看他那胡子拉渣的模样,也想着这位好歹曾经也是个风流倜傥的探花郎,劝他调整调整,也好维持一下形象,可这样他都不听。
  此刻,程若琛却仔仔细细的端详着每一个细节,生怕自己丑了糙了惹人生厌,颤抖着的右手扶上了自己细嫩白净的脸。
  可是面色忽然变难看。
  他咽了一口口水,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在这个关口,是入朝了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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