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季予贤也没有犹豫,直接说:“城内还有一些人力可用,他们被隔离在城北。我会让他们去葬*骨岭采药的。”
她们很快就商讨好了接下来的方案,季予贤做决定的速度很快,也很尊重薛遥知与沈宁的意见。
身为衡城城主,季予贤需要承担的比所有人都要重,但这些也不是薛遥知一个医者需要担忧的事情。
她需要做的只有治病这一件事。
离开城主府的时候,薛遥知忽然问沈宁:“衡城的疫症这么严重,魔都那边,什么都没有做吗?”
沈宁说:“他们从不会管这种事。”
死在病痛下的,都是弱者,而魔界,从来都不需要弱者。
薛遥知便不再说什么,接下来的几日她都和沈宁待在医馆中,与她一起研制药方,她最先的药方取得了惊人的效果,疫症很好的被控制住,死亡率减少了至少有三分之二,只是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城内的药材不够了。
季予贤派出了未曾染病的魔种,放话他们若不出城采药,现在就得死。
薛遥知知晓无论是人性还是魔性,在面对生死时,都难以伟岸光正到哪里去,所以她派出了在她影子里躲闲的裴隐,让他监督那些魔种,若有趁机作乱逃跑的魔种,可以直接杀之,以儆效尤。
她说这话的时候惹得裴隐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只是他们的人力还是有限,季予贤也写了信,却迟迟等不到别的城池的援助,城内的药材还是远远不够,又开始有不少人死在了无药可医下。
城内因为一碗汤药开始引起了不小的混乱,季予贤铁血手腕,选择杀鸡儆猴,处理了一批刺头,很快稳定住情况。
薛遥知这段时间白日里会出衡城,和他们一起采药,晚上就在医馆里研究药方,沈宁看她忙得脚不沾地的,劝她不要如此拼命。
“我需要转换一下思绪,不能一直待在医馆里。”薛遥知放下手里的药方,揉了揉泛酸的眼睛,说道:“既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多去做一些事。”
沈宁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我们只是医者,却要操心并非我们职责之内的事情,想前任魔君还在的时候,虽然战乱不断,但总不至于面对此等困境时,真的如现任魔君一样,当一个甩手掌柜。”
又过了几日。
来自芜城的药材比沈宁家里送来的药材先到。
季予贤当时还挺惊讶,因为她和芜城城主可谓是水火不容,她很难相信,这当真是芜城送来的药材。
倒是薛遥知,听见芜城,若有所思。
这批药材解了燃眉之急,薛遥知白天便不再出城了,而是留在城里照顾病患。
来到衡城的第二十三天,薛遥知与沈宁一起,研究出了治疗此次瘟疫的药方。
随之一同而来的,还有来自魔都沈家大批大批运送而来的药材,她们彻底不用再为药材不够而担忧。
衡城的情况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好转。
在确认病症不会再反复之后,薛遥知向季予贤提出了辞行。
在病痛与压力下,女人的身躯极速的瘦弱了下来,但她的精神很好,未曾懈怠任何衡城公务,听见薛遥知提出辞行,她有些不舍:“城内的情况已经大有好转,想必再过些时日,必然焕然一新,薛大夫不如等到那时再走,你救了衡城,衡城百姓与我,必当对你感恩戴德。”
薛遥知笑着婉拒,说她还有别的事要做,不能久留。
季予贤便没有再强留。
只是薛遥知离开衡城的这一日,仍有许多魔种闻讯而来,送她出城,还自发准备了谢礼,装进储物袋里,请她收下。
薛遥知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她行医也并非是为了什么谢礼,她不缺这些,也不想收,最后还是沈宁出面替她婉拒了百姓的淳朴谢意。
等到出衡城的时候,就已经是午后了,从这里到芜城,骑着云兽,只需半日的路程,就能抵达芜城。
钟离寂却不知为何,明明知道她就在衡城,却不肯来找她,或许是要和她闹别扭,又或许是芜城事未了。
不过薛遥知也不生气他骗她的事情了,她对钟离寂的包容度很高,所以钟离寂不来找她,她就主动去找钟离寂。
反正也不是没找过。
然而到了芜城,裴隐帮她把芜城翻了个底朝天,却只得出一个钟离寂早就离开了芜城的结论,至于去了哪就不知道了。
钟离寂从影城出来后的路有迹可循,因为也就这么一座芜城,而出了芜城,偌大的魔界,十四座主城,若是钟离寂当真隐姓埋名,薛遥知自然也找不到他。
薛遥知有些无奈。
他这是欲擒故纵玩上瘾了吗?
但是这个笨蛋,一点消息都不给她留,她哪里还能像之前一样找到他呢。
真当她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他啊,明明也是要花费很多心思的。
薛遥知在芜城休息了一段时间后,便准备前往下一座城池,只是她不太确定接下来她要去哪里,苦思冥想之际,她遇见了同样离开了衡城的沈宁。
沈宁本就是外出游历行医,自然也不会在一个地方多待,时隔多日她摘下了面巾,当日的疫症在她脸上留下了一道难以祛除的伤疤,她也未曾遮掩,大大方方。
她的笑容明媚,对薛遥知说道:“知了,你看,这是我离家以来的,第一道勋章!”
薛遥知竖起大拇指夸赞她。
“可若不是你,我可能也会死在衡城。”沈宁说着,又问她:“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薛遥知摇头:“我想找人,但不知道他在哪,四处走走吧,若是缘分到了,自然就能遇见。”
或者钟离寂主动来找她。
“那你愿意跟我一起游历吗?”沈宁憧憬的说道:“若是能跟着你一起,想必我的医术一定会大有增益的。”
沈宁是想拉她一起,做一名游医。
薛遥知心中一动,几乎是没怎么考虑,便点头应允:“我们可以一起走。”
沈宁听了非常高兴,她们由此结伴同行,裴隐仍是藏进了薛遥知的影子里,平时不怎么出来。
她们一路走过许多地方,恶疾,疫症,伤痛,遍布魔界的每一寸角落。
这日,她们在山上采药的时候,沈宁盯着地面上黑红的土壤,忽然说道:“知了,你知道吗?魔界的土壤,已经被鲜血浸透,怎么也好不了了。适当的鲜血可以是养分,而无尽的杀戮却造就了这样一片不祥的土地,无数的病症与疫症,遍布在魔界的每一寸角落。”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一个无灾无病的魔界呢?”
沈宁知晓,归根究底仍是这片土壤不够好,哪怕她们能医尽所有病症,也都是治标不治本。
而她沈宁绝不是舍本逐末之人。
薛遥知小心的挖出一株药草,放进背篓里,她注视着脚底黑红的土壤,眼神温和:“或许要先从改变魔界讳疾忌医的传统做起。”
生病了不治病,死了就是弱者,这是什么奇怪的歪理?
沈宁却说:“我们应该换一片土地,但现任魔君太无能了,倘若那钟离寂当真能掀翻他的统治,我必当身先士卒。”
薛遥知:“……”
又来了吗,钟离寂的拥护者。
这段时日钟离寂可谓是在魔界声名大噪,他几乎是将他与现任魔君的矛盾摆在了明面上,仿佛只待一个机会,他便会一呼百应,带兵攻入魔都。
钟离寂的出现,无异于是给了诸多不满现任魔君统治的魔种,一个推翻苍远山统治的机会。他们天生好战,无论是内战还是外战,他们迫切需要鲜血的洗涤。
所有人都在猜测钟离寂会在什么时候闯入魔都,薛遥知也很好奇,因为这么长的时间,她一直没有碰见过钟离寂。
无论是偶然,还是刻意。
他们都没有遇见。
不过钟离寂此时应当很忙,她也很忙,他们都在为各自的事情奔波,这种感觉也挺好的。
又过了几天,沈宁受到家族的传唤,要折返魔都了,薛遥知打算与沈宁同行,一来她在外已经很长时间,二来钟离寂也是如此,他应当是该回家了。
这几个月虽然薛遥知一直没有见到钟离寂,但有关于他的事情,还是不断的窜进她的耳朵里,铺天盖地。
就像是当初她逃出仙君殿欲离开寒川州时的那样,无论是在大陆还是在魔界,他都是议论的中心,仿佛无处不在。
怎么之前没发现他存在感那么强呢?
转眼间,薛遥知来到魔界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了,在魔界天气骤降、步入冬季的那一日,她也终于抵达了魔都。
她曾在海市蜃楼中,见过这座古朴而华丽的城池,百年过去,名为魔都的城池,不受岁月影响,依旧巍然矗立。
城门大开着,薛遥知畅通无阻的迈入魔都,正如当初她在海市蜃楼里一样。
她凝视着前方,仿佛又看见了在百年之前,被困在云兽背脊上的少年,带着愤怒与绝望,与她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