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过了许久,薛遥知才好受了一些,她睁开眼,便见眼前的石壁光滑,已经看不见任何划痕了。
薛遥知忽然抬起手,看着她掌心印下的道道痕迹,直至那痕迹逐渐散去,她才反应过来,匆忙的往山洞外走去。
山洞之外,阳光明媚,地面上却仍是白雪皑皑,银白的雪松在阳光之下闪烁着耀眼的银辉。
薛遥知抬起头,见天空之上,有飞鸟扑腾着翅膀,飞向远处的天际。这证明,她终于真正离开了梦魇之境。
这梦魇之境里有无数个梦,那与现世别无二致却怎么也走不出的雪松林,是真正的梦魇之境,而在这之后,她被“容朝”带入她的梦中,又被迫与燕别序去了他的梦里,这些梦,都在那梦魇之境中发生。
薛遥知记得很清楚,她在梦里蹉跎了至少有一百多年的时光,那么在现世里,又过去了多久呢?
远处,似乎隐隐传来了嘈杂的声响,薛遥知还未反应过来,便觉有一阵冰冷的风吹过,抬眸看时,便见竟是燕别序,飞快的找到了她。
薛遥知看见他,不免惊愕:“你——”
“我也从梦魇之境里出来了。”燕别序瞥了眼薛遥知身后的山洞,他的脸色很难看,气息不稳,似乎是受伤了。
“那你没事吧?”
燕别序温和道:“没事,那梦妖打不过我,逃走了。”
薛遥知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
“知了,回家吧。”
薛遥知抿了抿唇,她仍是没有说话,越过燕别序,往前面走去,刚走了没多远,她忽然心有所感的望了一眼。
那座山洞仍是屹立于此,无论是在这雪松林中,还是在梦魇之境中。
容朝,就是被困在了这里吗?
燕别序微微侧身,挡住了薛遥知的视线,他微微勾唇,温柔的说:“我们回家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薛遥知眉头微皱。
燕别序紧张的攥着手里的诛雪剑:“我……”
“你在流血。”薛遥知无奈的说道:“你的嘴角有血。”
燕别序动作僵硬的擦去嘴角的鲜血,他仍是淡然的模样:“我无事。”
薛遥知似是嘟嚷了一句什么。
燕别序想走近她,然而他只往前迈了一步,便骤然跌倒,勉强撑着手中的诛雪剑,才未曾完全倒地。
他单膝跪在地面上,呼吸沉重。
薛遥知见状不妙,连忙上前,指尖按在了他的手腕上。她本就精通医术,学会修炼之后,也学会了如何用灵力探脉,燕别序也并不排斥她,所以她一探,就发现了他体内糟糕透顶的情况。
梦魇之境是梦妖的天下,而梦妖又铁了心的要杀了燕别序,在他的致命一击下,燕别序负伤,也并不奇怪。
薛遥知有些惊慌:“燕别序……”
“我没事。”他仍是说。
仿佛在他看来,只要不是失了性命,一切的伤都是小伤。
见薛遥知愁眉不展,燕别序抬手,似是想摸摸她,但他已经没有太多力气,抬手的手,又无力的垂下。然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薛遥知懵了一瞬,她反应过来后,慌忙往他体内渡灵力,帮他治疗,只是她灵力并不算深厚,他又是修为高深,那点稀薄的灵力,犹如石沉大海。
不多时,远处忽然飞来的许多修为高深的修士,他们穿着侍卫劲装,为首的赫然就是明镜。
薛遥知见此,飞快的说道:“快,快把燕别序带回去!他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是!”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后,由于燕别序一直拉着薛遥知不肯放,薛遥知也被迫来到了冰域之巅的仙君殿中。
空旷的寝殿里来来往往的穿行着数名医修,为燕别序治疗,只是探过脉象后,又不免眉头紧锁,愁云惨淡。
薛遥知便知晓燕别序是大事不妙。
那些医修不知薛遥知是何许人也,但见燕别序始终紧拉着她不放,他们也知情识趣的同薛遥知禀报:“君上又是受了内伤,只是他强行从梦魇之境的梦魇中脱离,反而致使梦魇缠身,倘若能醒来,自是万事大吉。”
那位姓赵的医修未曾说燕别序没能醒来的可能性。
他们也没了其他办法,退出了寝殿之中,独留下了薛遥知一人。
薛遥知看着昏迷不醒的燕别序,又看着被他紧握住的手,长叹了一声:“我又不欠你,你老拉着我做什么……快点醒过来吧。”
等你醒了,我也要走了。
榻上,睡梦中的青年眉头紧锁。
燕别序的心魔已经在梦魇之境中心甘情愿的消亡,而他再度坠入梦魇中,也不再会被心魔影响。是以,他只是单纯的在做噩梦,一遍又一遍的做着,失去薛遥知的噩梦。
然而从指尖源源不断传来的熟悉热度却让燕别序逐渐平静了下来,因为他意识到,他以为会失去的人,其实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只是噩梦而已,只是噩梦而已。
只要他能醒过来,他和薛遥知仍会有无限可能。
男人纤长的睫羽颤动,在苍白的眼下投下一圈阴影,下一瞬,他倏的睁开了眼,视线聚焦之时,他一眼就看见了趴在榻边睡着了的姑娘。
这时,应该是天光破晓之时,从殿外吹进来的风,清新而冰冷。
燕别序静静的看着薛遥知,睁眼便见她这件事,让他觉得很是幸福。他唇角微弯,笑容甜蜜。
“知了……”他低低呢喃。
薛遥知似乎听到了,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燕别序勉强起身,想把她抱到榻上,只是他一动,薛遥知就醒了过来,她睁着朦胧的睡眼,看着他,片刻后才反应了过来。
“你终于醒了燕别序。”她惊喜。
“嗯。”燕别序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却是温和极了:“你一直守着我吗?谢谢你。”
“是你一直拉着我不放,整整三天,我衣裳都没换。”
燕别序立刻松手:“抱歉。”
“不必。”薛遥知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她说:“你既醒了,我就先走了。”
燕别序愣了一下,但薛遥知的脚步很快,几乎是须臾之间,她就走到了门口,燕别序急了,连鞋子都顾不得穿,三两步就追上了薛遥知。
薛遥知微微睁大了眼,看着衣衫凌乱、披头散发的燕别序,这时他少有的狼狈时刻。她错愕:“你怎么了?”
“你要走了吗?”
让薛遥知直面他的心魔,度过了犹如噩梦一样的一百多年,燕别序愧疚不已,知晓他竟是这样的人,薛遥知不愿再留在他身边,是人之常情。
燕别序更是不敢强行留她,他怕让薛遥知发现,其实并非是因为心魔,他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偏执的人。
情况已经很糟糕了,他能做的,也只剩下了低声哀求:“知了,可以不要走吗?”
“我要去洗澡啊,还要洗头发,还要换衣裳,还要睡回笼觉。”薛遥知无语,越过燕别序:“我在你隔壁住几天,我先不走。”
从梦魇之境出来实在是耗费了她太多精力,她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再去思考将来。
燕别序松了一口气:“不走就好。”
“你进去吧,一会儿让明镜看到你鞋都不穿,肯定背后笑话你。”
“他不敢。”
“我敢。”
燕别序:“……”
他转身进了寝殿内。
明镜就守在寝殿之外,见薛遥知走出来,他就知晓是燕别序终于苏醒了,他惊喜交加。
薛遥知这才记起来问明镜:“我在梦魇之境里待了多久?”
“主上,一年了。”
薛遥知惊讶:“竟然这么久!”
“是的,君上进梦魇之境找您,却迟迟未归,我们都很担心他。”明镜说着,脸上有了笑:“好在你们都平安出来了!”
“明玉呢?”
“她也出来了。”
薛遥知点了点头,说:“可以给我准备一间屋子吗?我想休息。”
明镜颔首:“自然可以。”
又是数日时间一晃而过,薛遥知休息了一段时间,逐渐从梦魇之境的影响中脱离,至于燕别序,他在梦魇之境里待了将近一年,积攒了一堆公务,刚醒过来就负伤处理公务去了。
薛遥知这几天没见着他,乐得悠闲,她在大得不可思议的仙君殿里到处闲逛,又跑下山去冰城里玩,最后再回了她在冰城里的家。
无论她往哪去,燕别序都没有再过问,只是让明镜跟着她听她差遣。
不过玩着玩着薛遥知忽然觉得不太对劲了,她问明镜:“怎么是你跟着我,明玉呢?好久不见她了,你不是说她也平安从梦魇之境出来了吗?”
明镜动了动唇,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在犹豫。
“说话啊。”
明镜忽然“扑通”一声在薛遥知面前跪下:“明玉没有保护好您,如今正按规矩,和暗卫们在执刑司中领罚。属下不敢向君上求情,更不敢向您求情,但明玉从梦魇之境中出来,本就负伤,在执刑司中,已是性命垂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