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他们穿着一看便绝非凡品的白衣,衣袍上似乎用金线绣出了花纹,手里拿着一把剑,不出意料应该是一群剑修。
薛遥知只能确定一点,他们并非玄极宗的修士,因为玄极宗的修士衣裳上不会用金线。她正要去看得仔细一些的时候,为首的弟子沉声开口。
“姑娘,我等在此山间不慎迷路,不知您可否为我等指一条上山的路?”青年稳重而礼貌的说。
薛遥知循着声音瞥了他一眼,青年生得清俊不凡,极是惹眼,她无端的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只收拢心神,试探道:“诸位既是修士,又为何不御剑飞上蜜山?”
几个弟子对视一眼,那青年再度开口:“姑娘有所不知,这蜜山中有禁制,我等在此,灵力受到压制,与普通人并无多少区别。”
蜜山有禁制?她怎么不知道?燕别序前段时间还带她飞呢……思及前几天,似乎也有身着白衣的人三三两两的上山,蜜山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变化吗?
薛遥知不敢再问太多,唯恐惹祸上身,她适才回答道:“一会儿月亮出来,保证月亮在你们的右边,即可找到上山的路。”
“多谢姑娘。”青年颔首,然后细心的叮嘱她:“如今天色将晚,姑娘也快些回家吧,近日蜜山夜里不太平,姑娘切勿外出。”
薛遥知顿了顿,不动声色的笑道:“多谢公子提醒,我家就在山下,先行离开了。”
“好。”青年忽然又问:“我瞧着姑娘面善,与我多年前结识的一位小友很是相像,不知可否冒昧一问,姑娘姓甚名谁?”
薛遥知没理,直接:“告辞。”
然后转身就走。
青年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旁边的师妹笑着问青年:“大师兄可是春心萌动了,平时可不见你如此不稳重,追着就问别人姑娘芳名。”
“不可胡言。”青年平静的说:“是那位姑娘,实在面善。”
师妹便说:“那我追上去,去给你问问那姑娘,认不认识我们大师兄。”
“不必了。”青年说:“若是有缘,自会再见。赶路吧。”
几人踏着夜色上山。
经此一事,薛遥知生怕再遇上修士,马不停蹄的跑回了家里,才松了一口气。燕别序在离开前,用木板刻了字,告知她他给她留了一道剑意,若是遇到危险可以保护自己,除此之外屋子外面也布下了结界,但凡心怀不轨之人踏入,都会被阵法强行驱逐,之所以不是像之前那样直接将屋子变消失,自然还是因为他想到薛遥知会带她的小姐妹到家里来玩。
所以在家里,薛遥知是绝对安全的。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薛遥知都赶在傍晚前回了家,倒是没有再正面遇见别的修士,不知不觉间,夏天也过去了。
沐青州的秋天不算冷,但风也吹得凉飕飕的,薛遥知忙着摘桃子、忙着酿酒、忙着去更远的花城卖酒,抽空去探望容夫人的时候才知晓,容夫人又不知病倒了多久。
这一年以来,容夫人有大半的时间都缠绵在病榻上,身子时好时坏,反反复复,这些时候,容老爷和容朝几乎都搬来了毓山的山庄陪她。
从各处请来的医者甚至是医修丹修,都对容夫人的情况束手无策。
薛遥知过去时,正赶上容夫人清醒的时候,她陪着瘦了一大圈的容夫人吃了药,看着她睡下才离开。
容朝送她下山。
薛遥知看他脸色苍白、眼下一圈乌青的模样,忍不住说:“我不用你送,你还是回去多睡会儿吧。”
“不睡。”容朝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恹恹的说道:“一睡就做噩梦”
薛遥知好奇的问:“什么噩梦啊。”
“不告诉你。”容朝人虽然蔫巴了,但嘴还没有,还会卖关子。
“爱说不说。”薛遥知也没多问。
容朝问她:“你这段时间都做什么呢?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
“我还是和往年一样呀,摘桃子酿酒,然后之前不是得罪了涟水楼的少东家,就那个周耀祖嘛,我就和涟水楼的孙掌柜说好了,结束交易,我也不会在湄水城卖酒。”薛遥知说着近些时日来平平无奇的琐事:“所以我就去了花城,那儿还挺漂亮的,就是有点远,我过去都得在那儿住一晚呢。”
“哦。”容朝漫不经心的说:“那你怎么不去我家的酒楼卖,要不要我跟掌柜说一声。”
“不必了,要在你家酒楼卖我早就卖了,容家的酒楼不适合卖我的酒。”薛遥知认真的说:“这世上美酒千千万,你们容家的鼎味楼里美酒更是数不胜数,我可不想我辛苦酿出来的酒在鼎味楼里被埋没,我的酒,得去最适合它的酒楼。”
“自信一点啊薛虫虫,万一别的食客都很喜欢你的酒呢?”
薛遥知接着说:“另外就是,我可不想和你扯上金钱关系。”
“好吧。”容朝反应平淡,但问题很多:“随便你,那你除了酿酒和卖酒之外呢,没发生别的事儿?”
“你到底想问什么。”
容朝顺坡下驴,立刻就说:“不见你提起那位燕公子,和那位坑蒙拐骗的公子呢,他们怎么样了?”
“燕别序去云水州了,钟离寂不知道。”
“哦~”容朝拍拍手,声音终于轻快起来:“那我就放心了,以后你再找人,可得擦亮眼,什么小白脸什么坑蒙拐骗的,可都要不得,就你这眼光,再找还是得本少爷给你把把关。”
“你是不是和我说过,我若是有了心上人一定要告诉你。”薛遥知说。
她记得是他们从碧水河里爬出来,回毓山山庄的时候,容朝对她说过——那反正你要有心上人了一定要提前告诉我,让我好有个准备。
——你要准备什么?
——自然是准备也赶紧找一个,可不能让你给比下去了啊。
容朝也想到了,他的脚步顿住。
薛遥知也停了下来,她弯唇,和容朝分享她的喜悦:“容朝,我有心上人啦,他很快就会从云水州回来的。”
“哦。”容朝应了声。
薛遥知还是选了燕别序吗?容朝倒是……也不意外,就是他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爽,却又不愿去深想是哪里不爽。
大抵是容朝惯常都是别人欠他一百两银子的桀骜脸,薛遥知也没察觉到他情绪不佳,接着说道:“这种事也没法提前告诉你,不过现在告诉你也不算晚吧,你还是有时间准备的。”
容朝瞥她一眼,冷淡的说道:“我尽量。”
“是得尽量。”薛遥知一本正经的说:“毕竟就你这狗脾气,我就没见过能容忍你的姑娘。唉,你要是找不到,也不要在我面前自卑,我与你不同,自然是不会取笑你的……”
容朝打断她的话,他语气平平,听不出太多情绪:“怎么没有?你不是吗?”
“啊?”薛遥知愣了愣。
容朝并不给薛遥知思考的时间,他似乎只是随口一说,下一刻就换了个话题:“你之后有空多去陪陪我阿娘,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啊?!”薛遥知脱口而出:“你去干什么?”
容朝慢悠悠的说:“我去赶紧给我阿娘找个儿媳妇,说不定她瞧见了身子立马就爽利了呢。”
“容朝!”薛遥知皱眉。
“好吧,我去……”容朝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极乐州。”
薛遥知彻底愣住。
极乐州可并不如其名,几乎没有人在那里生活。那里只有怨灵,恶灵,孤魂野鬼……几乎一切心术不正的已逝之人都能够在那片邪恶的土地上重新爬起来,他们修习鬼道,对于死亡拥有极为狂热的崇拜,传闻中极乐州更是通往鬼界唯一的大门。
容朝为什么会想到去极乐州?难道属于他的剧情要开始了吗?这就是他未来会修鬼道的契机吗?
——鬼道之人,永堕地狱。
在大陆上哪怕是邪修,也不会去修鬼道,就连他们,都对鬼道讳莫如深,足见这是多么恐怖的一种道。
薛遥知不安的问他:“一定要去吗?”
“你怎么不问我为何要去极乐州?”容朝挑眉,说道:“这行程我可只告诉了你,连我爹都不知道。”
“一定要去吗?”她再问。
“一定要去。”容朝坚定的说。
这些时日容朝一直在做噩梦,他梦见的那片土地,黑暗,荒芜,地面之上是无法洗净的鲜血,骸骨堆积成山。他翻遍了《大陆风物志》,才推测出这里是极乐州。
容朝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梦到这片他从未了解从未踏足的土地,但是:“在这之前,我爹和我说过,他找到了一位只差一步之遥便可飞升的丹修,但尚未请来他为我阿娘诊治,他便死在了飞升的雷劫之下。我想,万一我在极乐州,找到他了呢?”
“你疯了吗?!他怎么可能会堕落到极乐州!”
容朝仿佛抓住了最后的希望,他说:“为什么不可能?传说极乐州通往鬼界,他死后唯一的归宿自然也是那片土地,万一我能找到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