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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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妙……许妙愉……”
  仿佛隔着一层雾,她听着有人在叫她,她艰难地抬起眼,朦胧的泪眼什么也看不清,隐约之中,一只手捧起她的脸,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清明重现,出现在眼前的那张脸那么好看,眼眸中是浓浓的心疼。
  景珩将她拉了起来,手臂揽住她的肩膀,他抬眼,冷冷地看着徐庆,“我知道你们在顾虑什么,你们做不到的事情,我可以做到。”
  徐庆看看许妙愉,又看看景珩,失声道:“你们……”
  他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两人举止亲密,而且并无突然的亲近而起的扭捏尴尬,一瞧便知关系非同寻常。
  景珩道:“鄂州的事了了,我会带她回渝州去,希望到时候能在我们的婚典上看到徐大人。”
  徐庆哑然,原本不是合作,而是劝降。
  要是换个场合,换个时间,他恐怕会笑他不自量力,可是此时面对许妙愉的戚容,他心中也十分沉重,而且景珩气势太盛,他竟也压不住。
  徐庆声音干哑,“你要如何做到,推翻那无道昏君,难道姓卢的又是什么好人了。”
  凤目凌厉,映着满天星子,“将希望都寄托于他人身上,是最蠢的选择。”
  徐庆被他说的一愣,再将这句话一品,眼睛瞪得似铜铃,心里的惊讶溢于言表,惊疑不定地看过去,景珩却拥着许妙愉转身向外走去。
  旁人没有得到他的命令,不敢阻拦。
  两人的背影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徐庆握紧刀柄的手慢慢放松,如果他此刻发难,一声令下,无论是谁,也难以全身而退。
  作为大夏荆州刺史,他是该这么做,然而——
  沐彦站在最外围,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也就算了,视线还被挡了个严严实实,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清楚,只看到人群忽然又动了起来,分开一条道来。
  他艰难地挤过去,正好看见了许妙愉和景珩挨在一起走了出去,气氛有些压抑。
  怎么回事?
  正待询问,脖子一紧,一双大手拽住了他后颈的衣物,将他拖到了旁边。
  沐彦转身一看,竟然是面色沉重的徐庆,发火的言辞又咽了回去,没好气地问:“伯父,您这是什么意思?”
  徐庆放开他,“你说岳州告急,却不催我前去增援,反而花费这么多时间来见他们,莫不是和他们串通一气,有什么阴谋?”
  沐彦思忖着,他到底知不知道景珩的身份呢,这其中的差别可决定了自己的回答。
  略一迟疑,沐彦决定照实说:“伯父,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按照我出巴陵城时城中的情况,最长不过两天,最短不过几个时辰,巴陵城就会被攻破。几位兄长叫我走这一趟,分明是让我出来避祸,本就没指望我能搬回去救兵。此番有别的路摆在面前,我可不是我爹那个直肠子,或许这才是转机呢?”
  看来,他也有了选择。
  徐庆闭眼长叹,复又睁开双眼,目光如箭盯着他,“攻克巴陵的是何人?”
  都知道岳州易守难攻,猝不及防叫人攻克了,实在令人惊讶,更惊讶的是,这期间他们未收到某一方军队调动的消息。
  卢啸云还在攻打江州,他多次攻打岳州不克,应当不会贸然分兵岳州,如此一来,那就只能是——
  “我也不知,不过他曾暗示我,此事与他有关,”沐彦对着景珩和许妙愉离去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岳州有三险,有人却能绕过三险连克城池。
  徐庆许久不言,沐彦催促道:“伯父,当断则断,再拖下去,恐怕两头落不着好。”
  这倒是肺腑之言,徐庆摆了摆手,“容我再考虑考虑。”
  他命人远远地跟着离去的两人,带兵回了不远处的军营之中,沐彦原想去追两人,也被他强行带了回去。
  刚回营帐中坐下没多久,接连有人前来见他,都是曾经随他跟着许熠作战的将领,他们在此停留,用的理由就是寻找许妙愉,如今人自己出现了,却又任其离开,不明所以的人不知凡几。
  徐庆一概不见,自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叫来自己的谋士询问。
  谋士面露难色。
  徐庆皱眉道:“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谋士道:“无论大人之后的的选择是什么,请大人应允,今日之言,仅您和我二人知道,大人若不答应,属下不敢多言。”
  “这有何难。”
  得了承诺,谋士正色道:“大人所虑,表面上看是该如何处置景珩和许小姐,但究其根本,是在如今混乱的局面下如何选择的问题。朝廷无道,以至民怨四起,然而大人毕竟是大夏臣子,依属下所见,若要成全臣子气节,宜立即抓捕二人,押往长安,朝廷必有重赏,大人亦可平步青云。”
  徐庆为难道:“她毕竟是将军唯一的女儿,我实在不忍——”
  谋士察言观色,垂首又道:“大人说的是,许将军一生鞠躬尽瘁,忠心耿耿,死后反被污蔑,若连家人也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令人心寒。况且恕属下直言,许将军尚且落得如此下场,大人若成了事,又岂能不被忌惮?”
  徐庆神色莫测,不动声色道:“照你所说,我该放他们走,做个顺水人情了?”
  从他的言语中,听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谋士心思急转,静了片刻,沉声道:“此乃上策,若他们所言非虚,岳州陷落之后,江州鄂州都将不保,下一步,便是荆州,大人宜早作打算。”
  徐庆点了点头,“我们在鄂州停留过久,岳州江州失守,朝廷必然会追究罪责,届时腹背受敌,恐怕——”
  谋士抬头,神情坚决,“属下斗胆一言,朝廷先失民心,又失国土,如今朝中除了大人,又有几人能扭转乾坤,与其愚忠,不如归附越朝。”
  “混账,岂可陷吾于不义。”徐庆厉声喝道。
  谋士慌忙跪下,附面于地,声音却冷静沉着,“大人切务三思,不可因一人之忠义,置天下苍生于不顾,大人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手底下的士兵和百姓考虑。”
  营帐中一时寂静,但闻呼吸声沉重无比。
  “起来吧,此事容我再……”半晌之后,徐庆吩咐道,话正说到一半,外面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大人,有敌情!”
  第57章 擒敌
  荒村在原野上伫立, 数十间破败的空屋如星子散落在不足千亩的土地上,一条小河蜿蜒从荒村中间穿过,月影沉在水底, 被游鱼打散又聚拢。
  这是江水的支流的支流,离汹涌奔腾永不停歇的大江尚隔着一段距离,河水清澈而平静,缓缓流动, 沿着岸边人工开凿出的沟渠浸润周围田地。
  但田间没有庄稼,只有无穷无尽的杂草迸发着顽强的生命力, 锯齿一样的叶片边缘划过华美而脆弱的衣角,勾起细丝。
  这是白天景珩他们曾经路过的村庄,村民早就跑光了,夜晚一片漆黑,一扇扇窗户就像饕餮的嘴,黑洞洞的大张着。
  野犬在附近嗷呜乱叫, 与偶尔响起的几声鸦鸣相映,更添凄惨。
  夏天的天气难以预料, 几滴雨落在脸上, 抬头一看,明月正在隐入云中,带着土腥味的风不期而至。
  景珩拥着许妙愉走进其中一间空屋避雨, 门扉半掩,稍微推动一下,尘土飞扬。
  他点起一个火折子, 微弱的火光照出屋内的布局, 空空荡荡连个桌子也没有,只能脱下外袍铺在墙角的干草堆上, 勉强有个坐卧的地方。
  雨点打在屋顶,噼里啪啦,就像哪家小孩在放炮一样,声音虽响,却无端让人感到宁静。
  不一会儿,景珩察觉到身边之人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稳,低头一看,恬静的睡颜映入眼中,鼻头还有些红,皱起的眉却终于舒展开。
  一缕碎发落在她的脸颊上,景珩抬手轻轻拨开,碾碎最后一点火光,任由黑暗吞没两人的身影。
  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过多时,雨声彻底消失,云卷云舒,月光重现,从空无一物的窗口望出去,寂静的旷野上出现了一个矫健的身影。
  玄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但明亮的眼睛闪着光辉,是一整日不见的沈怀远。
  他左躲右闪,仿佛在避着什么,不多时来到窗边,“二哥……”
  刻意压低的兴奋声音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就被呼唤的对象阻止,沈怀远看了看景珩压在唇上的手指,又看了看他怀中的人,不满地“哦”了一声,将声音放得更低,“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地跟着你们,要不要我去将他们抓起来?”
  害怕吵醒许妙愉,景珩没有说话,轻轻摇了摇头,向沈怀远做了个手势。
  这是静观其变的意思,沈怀远颔首,沿路返回,小心翼翼地确保不惊动暗中的窥伺者,行至半途,还是忍不住回首望了一眼互相依偎的两个身影。
  心中疑惑,静观其变,究竟是不想打草惊蛇,还是不想扰了某人的好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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