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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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千玉很在意自己看不见,从未看开,不可能释怀。躲藏许久,猝不及防被以前认识的人发现他已经失明,根本当场将他对穿,击碎,痛不欲生。
  他的大脑轰鸣着,响着薛霖和夏鹊热情友善的寒暄,还有知道事实之后长长的静默。像噪音最后收束成尖锐的暴鸣,在郑千玉的身体里旋转,搅碎他的肺腑。
  他想起他和叶森约好的,要享受快乐,享受好的那一部分。
  现在,郑千玉立刻就想要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不要再这么痛苦。他受不了了。
  他伸手解开自己上衣的纽扣,手有一点抖,他语速有些快地说:“家里没有,可以不用戴,直接进来就好,没关系的,你想在沙发上,还是去房间……”
  郑千玉已经扯开自己的领口,他抓起自己衣服的下摆,露出纤细柔软的腰腹,要脱去自己的衣服。
  但他最终没有脱掉这件衣服,因为他被抱住了,手臂被圈紧,贴进这个怀抱里。他挣扎了一下,只有拥抱是不够的,远远不够——
  “千玉。”叶森叫他。
  “我不要……”
  郑千玉很迷茫地吐出这三个字,但不知道自己不要什么。
  是不要镇定?还是不要崩溃?
  叶森轻轻地吻他的额角,面颊,最后是嘴唇,试图抚慰他。郑千玉的眉头皱起,他就吻到眉心。
  他很温柔,像会包容郑千玉的一切 。但郑千玉为此感到不满,因为他想要用一种摧毁来抵抗另一种摧毁,他用力地抓着叶森的手臂,呼吸有些重,像啜泣的前兆。
  叶森用额头抵他的额头,拇指按在郑千玉的眉心上,想要抚平他痛苦的具象。郑千玉靠在沙发上,腰向前抬,贴紧了叶森,他不可以不毁灭他。
  郑千玉听见他长长地出了口气,很轻地叫他的名字。郑千玉的大脑乱七八糟的,他表现得很执拗,很讨厌,不顾他人想法,像个一定要得到玩具的孩子,不讲一点道理。
  叶森把他按在沙发上,慢慢的,半跪在地板上,亲吻着,沉默地安慰着他。
  郑千玉忍不住发出声响,手抓在有些粗糙的沙发布上,倒吸了一口气,像发出微小的尖叫,最终只有气声,大腿绷起来,剩下的全被他咽回去了。
  他的声音像稍稍满足了,但更像啜泣。原来痛苦不会消减,身体与精神仍然躺在一丛荆棘之上,如何纯粹地享受快乐,他从此知道,这是一个毫无可能的课题。
  郑千玉哭了,他的手抓着林静松的头发,后腰悬空,身体僵硬绷住了好几秒,又剧烈抖了几下。眼泪顺着他的鼻尖落下来,落到林静松的脸上。
  他无力地松开腿,深深地闭上自己的眼睛,想象着这黑暗只是暂时。
  第38章
  郑千玉醒来的时候, 时间已经比以往起床的点要晚上许多。
  他的大脑有些混沌,对睡前的记忆很模糊。他睁开眼睛,对着视野之中的空茫发了一会儿呆, 想思考,但头有点疼起来。
  就这么静静躺了几分钟,郑千玉不得不起床了。他从卧室里走出去,厨房里传来轻微的水声。
  这是一个光线很充足的晴天,郑千玉能感觉到室内都很明亮,阳台应该和那一天一样,洒满了阳光。
  他走到客厅, 有脚步声从厨房的方向传来。郑千玉很迷茫地略略坐在沙发的扶手上,他的头发有些乱,一副完全没醒的样子。
  有煎蛋的香气。叶森手里端着餐盘, 放在他的餐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早上好。”叶森对迷茫的郑千玉说。
  “你……你昨晚在哪里睡的?”郑千玉呆呆的,开口问道。
  他很想充分地回忆昨晚的细节, 但一切都模糊不清,只记得叶森安慰了自己, 他很狼狈,一直流眼泪。
  直到最后,他也没有解释自己流泪的原因,叶森也没有问, 仿佛郑千玉做什么、变成什么样子都很正常,被他所接受。
  他听见叶森答:“沙发。”
  郑千玉闻言,很犹豫地问:“怎么不回房间睡?”
  只有一间主卧,另外一个房间是郑千玉平时工作的地方。客厅里是房东买的布艺沙发,对叶森来说太小了, 睡一夜应该很不舒服。
  叶森回答:“我在沙发上比较容易睡。”
  郑千玉愣了一下才理解他的话,像被噎住一下,道“我去洗漱一下”匆匆离开。好像昨晚在这里对叶森说那些话的人不是他。
  他动作很快地淋浴,洗漱,出来时叶森已经做好了早餐。他烤了吐司,煎蛋和培根,冰箱里的可可牛奶加热了一点,没有很冰。他记得郑千玉不喜欢喝太烫的牛奶,但他才刚醒,最好也不要直接喝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牛奶。
  郑千玉以前很喜欢刚起床就喝冰的东西,并且绝不把自己的胃痛和这项坏习惯联系在一起。
  两个人坐在小的餐桌前,很安静地吃早餐。这间屋子原先住的是房东一家人,刚搬进来的时候家具很满,一张餐桌可以围起来坐六七个人,郑千玉觉得实在太大了,对他来说也不太方便。
  和房东商量好之后,他和郑辛换了一部分家具,去家具市场挑了一些。郑千玉本来挑了一张更小的餐桌,郑辛说“这也太小了”“不行很像儿童餐桌”,要郑千玉选另外一张稍大一些的,直道“至少要够两个人一起吃饭吧”“我不能上你家吃饭吗?”。
  换完家具那天,郑辛站在客厅里,说:“感觉我现在说话都有回音。”
  他无可奈何弟弟要一个人住这么空旷的家,这样的布局、陈设在很长时间里都不会有变化。这当然更方便郑千玉的生活,他会逐步熟悉、适应这里,像自己主动选择进入一种空旷、孤独的生活。
  郑辛很难想象以前的郑千玉来过这样的生活。从郑千玉坚决地要一个人住起,到他搬完家后的一个月,郑辛仍然不断试探,屡次对弟弟说“要不算了吧”。
  现在,在狭小的餐桌上和叶森共进早餐,郑千玉有些艰难地想象着他坐在对面的样子。这张桌子的高度对他来说应当不够舒适,桌的高度对他来说可能有些勉强,桌面上也没有足够的空间让他放手臂。
  郑千玉感觉两个人吃饭几乎是头对着头,因为叶森是一个吃饭相当安静的人,此刻郑千玉则几乎可以听到他轻微咀嚼的声音。
  至少它还是一张双人餐桌。郑千玉心想。
  吃完早餐,叶森有一场线上的会议,他收拾了餐桌,和郑千玉道他要开一个会,时间不会太长。他去了阳台,戴着耳机,大部分时间旁听,偶尔低声说了几句,没有带来很重的办公气息。
  在这期间,郑千玉的心有些惴惴不安。他有些担忧叶森回来会细问昨晚的事情,说实话,在当下那个时刻和情境,叶森的表现已经对郑千玉足够包容——他什么都没问。
  郑千玉不敢想象,如果昨晚叶森一定要问他说那些话、做那些事的理由,郑千玉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又失控了。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郑千玉很悲哀地想,他大概会有很长时间是这个样子。情绪像一个不定时炸弹,每当他隐隐察觉到自己快要被卷入情绪的漩涡之中,他总像溺水求生之人奋力地想要逃脱这个漩涡。
  可他每一次都失败了。
  在郑千玉之前封闭自己的时期,他可以把自己关起来,随时随地承受负面情绪的侵袭。郑千玉曾经害怕走出家门,因为外界的刺激源太多了,失控的代价也更大。
  他当然有很大的问题,但他同样不想被他人认为是一个“有问题的人”。
  在郑千玉反复懊恼自己的时候,叶森回来了。他轻轻带上阳台的门,郑千玉发着呆,甚至没有听到他回来的声音。
  直到叶森走到他身边,把郑千玉吓了一跳。
  “开、开完会了吗?”
  郑千玉明明因为惊吓抖了一下,却连这个也要掩饰,勉强用镇定的语气问他。
  “嗯。”叶森走到沙发前,坐到郑千玉的身边,沙发垫凹陷下去。郑千玉的身体愈发紧绷了起来。
  林静松看着郑千玉,目不转睛的那种。如果郑千玉能够看见他,一定会觉得不自在。其实在以前,林静松有时也会这样,在郑千玉的身边且没有别的事情可忙的时候,他就会发呆一般一直看着郑千玉。
  这个时候郑千玉往往是在看书或者画画,总之是没空搭理林静松的时候。即使如此,他也不太同意林静松一直看着他。
  他会说一句林静松无法理解的话:“你的眼神打扰到我了!”
  林静松不明白,眼神是没有实质的东西,怎么会打扰到他?
  ——现在他有些接受郑千玉的说法了,郑千玉就算看不见了,有时候都能察觉出林静松在看他。
  但现在郑千玉没有。他很紧张,甚至是有些防备的状态。淡色的嘴唇微微抿着,手放在膝盖上,手指已经揉皱了睡衣的布料。
  林静松认为,自己昨天晚上的做法总体上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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