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快传侍医!”娮娮根本顾不得回答,着急命人传侍医。
可就在这时,殿外寺人却突然高声通报:“相邦大人到!”
韩太妃闻言,如坠深渊,顿时瘫软在地。
吕不韦踏入殿内,见到眼前情形立即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快步上前关切道:“太妃这是怎么了?快!速传侍医!”
韩太妃望着虚情假意的吕不韦,心中愤恨却无能为力。
这位权倾朝野的相邦自先王时期就开始培植党羽,宗室众人虽对他多有不满,却碍于大王对他的倚重而不敢表露。成蟜又深受宗室*喜爱,可正是这份喜爱,让他成了大王和吕不韦眼中的一根刺。
待李卫匆匆赶到时,眼前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
经过一番紧急救治,总算为韩太妃止住了血。
成蟜在一旁泣不成声,娮娮看着这一幕,心中揪痛不已,她万万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吕不韦虽然也面露焦急,但这不过是他的伪装。他早料到韩太妃会来向赵姬这个监国太后求取封地诏命,故而特意一早赶来。在他眼中,即便赵姬贵为大王生母,吕不韦心中仍存疑虑,担心她会妇人之仁,他吕不韦决不允许在她这里出现任何差池。
嬴政的王位,谁都不能动。
他吕不韦的相位,也绝不允许受到丝毫威胁。
大王年轻,或许顾及手足之情不忍对成蟜痛下杀手,但作为相邦,他必须替嬴政扫清一切障碍。
成蟜,必须死。
吕不韦故作关切地向娮娮询问事情原委,单纯的娮娮哪懂得其中利害,便将事情经过和盘托出。
吕不韦听罢轻叹一声:“太妃何至于此?即便求得太后赐封,大王和朝臣又岂会应允?”
韩太妃闻言顿时紧张起来:“相邦此言何意?”
吕不韦正色道:“自古以来,唯有立下军功者方可获封领地,公子成蟜尚且年少,未立寸功,若贸然受封,大王和众臣会作何感想?”
这番话让韩太妃一时语塞,她虽猜不透吕不韦的真实意图,却也不得不承认其所言在理,成蟜确实未曾建功,甚至连战场都未踏足,若强行求封,只怕更会招致大王的猜疑。
韩太妃强撑着伤口的疼痛,声音有些发颤:“相国觉得该怎么办才好?”
吕不韦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语气平和却暗含深意:“既然公子没有军功,那就先立个军功再求封地,这样大王和朝中大臣们自然无话可说。”
韩太妃紧紧抿着嘴唇,她实在拿不准这位权倾朝野的相国到底是真心帮忙,还是另有所谋。
吕不韦看穿她的犹豫,继续不动声色地说道:“本相记得太妃的母国是韩国?要是实在不放心,不如和韩国那边商量好,让公子假意攻打韩国,到时韩国只需拱手相让几座城池,这样不费一兵一卒公子便可立下军功,求封地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话让韩太妃神色微动,她确实信不过吕不韦,但对母国韩国还是抱着一线希望,那里总归会帮她和成蟜的。
娮娮站在一旁静静听着,她隐约觉得吕不韦的提议有问题,但转念一想,历史上成蟜是在攻打赵国时反叛的,现在换成韩国,说不定结果会不一样。
想到这里,她稍稍松了口气,要是能让这对母子离开危机四伏的咸阳宫,或许反而是件好事。
等等,离开咸阳?
想到什么,娮娮忽然眼睛一亮,茅塞顿开。
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呢?
她现在的身份是太后,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咸阳,何必偷偷摸.摸地逃跑?以前的赵姬不就是用甘泉宫风水不好当理由名正言顺搬去雍城的吗?
想通这一点,娮娮顿时有了主意。
于是,在吕不韦和韩太妃母子离开甘泉宫后,娮娮便迫不及待去找了嬴政。
“政儿。”娮娮轻声唤道,心里还有些忐忑,“母后近来总是头疼,侍医说是甘泉宫的风水不利,我想着不如去雍城暂住些时日,特来跟你说一声。”
晨光斜斜打在嬴政身上,为玄色深衣的他镀了一层淡金色的轮廓,他棱角分明的脸庞隐在光影交界处,让人看不清表情,娮娮只觉得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
他会答应吗?
可让娮娮出乎意料的是,嬴政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应允了。
“这样啊。”他的声音低沉平缓,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自然是母后身体要紧。”
娮娮一时语塞,她原本准备了许多说辞,甚至想好了该如何应对质疑,没想到嬴政却答应得如此干脆。
看来这个时代的人,确实对风水之说深信不疑。
“母后在走神?”嬴政忽然问道,深邃的目光直直望过来。
娮娮猛地回神,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只是想着这一走,就要留政儿一个人在咸阳了。”
听到这话,嬴政眉梢似是一挑,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那母后可会想念寡人?”
言毕,娮娮一时怔住,她抬眸对上他看自己的视线。
他的眼睛生得实在好看,眼尾微微上挑,像一把未出鞘的刀,锋利又摄人心魄。
瞳色很深,黑得几乎能吸光,可偏偏在某个角度下,又泛着点琥珀色的暗芒,像是藏了一簇未熄的火。睫毛不长不短,却浓密得恰到好处,垂眼时在皮肤上投下一片阴影,抬眼时却像刀锋出鞘,直直刺进人心里。
可他的眼神却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可一旦认真起来,便像盯住猎物的猛兽,侵略性极强,让人无处可逃。
嬴政垂眸看着她,目光一寸寸碾过她的脸,最后停在唇上,喉结无声地滚了滚。
空气像是被抽干,呼吸变得黏稠而缓慢。
娮娮下意识躲开他那侵略性意味极强的眼神,却猝不及防被他捏住下巴,拇指轻轻蹭过她的下.唇。
他没说话,可那双眼睛里翻涌的情绪已经足够灼人。
欲.望,占有,克制,还有一丝危险的玩味,像是在说,你逃不掉的。
可是,她的确要逃。
娮娮僵在原地,躲避视线之际,头顶的光线突然暗淡下来,接着唇上便落下一个温温热热的软物。
他的舌照旧伸了进来,鬼使神差地,娮娮没有反抗,顺从地接受了他的吻。
算了,就当作是最后的吻别…
清晨的光线太温柔,将两人笼罩在一片灿金中。
这个吻,和以往大不相同,他温柔了许多,也缠绵了许多。
他的轮廓被晨光描摹得格外清晰,眉骨投下的阴影,鼻梁的弧度,和逐渐湿润的唇。
嬴政吻得不急不缓,像是要一寸寸记住她的温,他的指尖轻轻蹭过娮娮的下巴,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指节偶尔蹭到耳后那片敏感的皮肤,惹得她轻轻吸气。
另一只手则向下捉住她的手腕,拇指在她脉搏上摩挲。
那里,跳得很快。
远处传来早鸟的啼鸣,可谁都没去在意,这一刻,时间被拉得很长。
许久,他退出,两人唇间牵出一道暧昧的银丝,最后扯断。
他的嗓音还是那般低哑,清冽气息喷洒在她脸颊,“会想念吗?”
他又问了这个问题。
娮娮咽了咽口水,点了下头,温柔笑道:“自然会想念政儿的。”
清风从两人之间穿过,带起她的一缕头发,轻轻扫过他的脸颊,痒得让人心尖发颤。
嬴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这样的沉默让娮娮有些不自在,她借口收拾行装转身离开了帝丞宫。
身后嬴政目光幽深地凝视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
晨光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而孤绝,玄色朝服上的暗纹龙鳞在光影间若隐若现。
今晨甘泉宫中的每一句对话,赵殷都已事无巨细地呈报于他。
此刻嬴政才恍然惊觉,自己先前竟错判了她的来历。
他猜测过她或许是齐赵之地的细作,却从未想过会与韩国这等蕞尔小国有所牵连。
思绪及此,嬴政唇角泛起一丝冷意。
如今细细回想,她那副怯懦畏缩的模样,可不正是韩人惯有的姿态?
今日听闻吕不韦的计策,便如此迫不及待地要离宫,莫不是急着向韩国通风报信?
一声轻蔑的冷笑溢出唇畔。
通风报信?那也得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娮娮回到甘泉宫后便立即着手收拾行装,她仔细打包了几件换洗衣物,又将金银细软小心收好,临行前,她还不忘带上那些还未读完的天文竹简,盘算着逃出去后再接着读,或许能找到回到现代的方法。
收拾妥当已是午后时分,宫外的车队早已准备就绪,娮娮在侍女搀扶下缓步登上马车。
嬴政率领众臣在宫门外恭送,她只匆匆瞥了一眼便垂下了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