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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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元娘配合问道。
  “那三个人都是水柜街俞家染店的孙儿,窦家阿嫂的亲侄儿。同你说话的那个,是学问最好的一个,私塾的先生都说他来日必定能有功名。”徐承儿道。
  元娘不明所以,“嗯。”
  所以呢?
  徐承儿见她不开窍,到底现在在窦家的地盘上,不好多说,只是恨恨道:“你啊,唉呀。”
  徐承儿急得跺了跺脚,无可奈何,“算了,我们先去找窦姐姐。”
  窦家阿姐的屋子门闩未合,轻轻敲门,她便莲步轻移走到门前亲自开门,而非随意的喊一声自进。
  元娘见到她的第一眼,便是惊艳。
  无关容貌,而是居移气养移体,让人有的那股子劲,言笑沉稳,体态轻盈,品味不俗。
  这是富贵人家精心教养才能有的。
  她涂了点胭脂,如映霞芙蓉面,细长柳叶眉,因是居于家中,穿了身绵软舒适的冬绿裙衫旧衣,却愈发显得她腰肢细长,气质娴雅。
  元娘忽而察觉到自己的不足,与其相比,自己方才行礼走路时强绷的仪态不过是虚有其表。
  若是短时相处,唬一唬人还可以,一旦待久了,很容易看出不同。
  她心底涌起些好奇,要如何才能长久的显露沉雅气质,就如窦家阿姐一般。
  很快,元娘就顾不得多想了,一缕缕幽香在进门的刹那飘入鼻间。
  她再仔细一看,原来是桌上的薰炉点了香,边上还放了本翻页的书,和一个用过的杯子,想来是窦家阿姐方才在看书。
  而进门的左手边是架多宝阁,倒没摆什么昂贵的古董瓷瓶,凭窦家的家底,即便说富裕,也做不到给闺中女儿的屋子摆上价值千金的摆件。
  上头的格子里放的无非是几本杂书、做成橘子模样的花灯、烧制的小泥人等各种有趣好看的物件。
  窦家阿姐的屋子很大,进门的一块,除了多宝阁,最前方靠墙摆着桌椅,中间是个小炉子,可以热茶水,也可以冬日取暖。
  右侧放了屏风,里面应该是浴桶,左侧用帘子隔开,里面是拔步床,边上还有红木雕花的衣箱跟梳妆的桌案,半开的妆奁里摆满了绒花、簪子等。
  窗户下则是一个绣架,刺绣最费眼睛,摆在那白日光亮最足,能方便些。而绣架上头万紫千红不知绣了什么,但看样子应该快绣完了,恐怕是她的嫁妆。
  窦家阿姐的日子,在整个三及第巷都是上上等的。
  她招呼元娘和徐承儿坐下,还给她们各沏了碗葱茶,葱茶是用葱段和金银花所煮,最适合天冷饮用,冬日的时候,几乎每家茶肆都会售卖葱茶。
  徐承儿把自己买的薰笼奉上,“窦姐姐将要成婚,我不知送什么,想到你屋里*有薰炉,索性送薰笼,正好成一对。”
  窦家阿姐微微笑,眉目清浅,声音温柔,“多谢。”
  她待元娘和徐承儿都很温和,即便头一回见元娘,也不会厚此薄彼,用剪子剪了麻糖,一样的分给两人。
  窦家阿姐温柔宽厚,相处起来很舒服。
  但是……
  也有一些不对。
  譬如,徐承儿给她送礼的时候,她脸上全无将要嫁人的娇羞,虽也笑,却是对着徐承儿,而非因婚事而高兴。甚至,谈话的时候不小心提及,眼里也是淡淡。
  这屋子虽拾掇得好看,屋内也暖和,可总迷漫着一点子悲意,尤其是窗下的绣架子,那正在绣的嫁妆,上头红红紫紫的丝线恍惚一看好像血盆大口,不经意间嚼着人的血肉。
  直到从窦家出来,元娘都觉得心口坠坠,闷得喘不过气。
  她莫名有点想哭,但流不出泪。
  就是……惋惜。
  但也没来得及细想,元娘就去了下一家。
  这下一家可是让元娘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出错。
  是的,就是阮小二家。
  元娘还特意提了条晒干的鱼,这是她用自己攒的钱买的,所幸汴京附近四条河,不买名贵稀缺的品类,大部分水产还是很便宜的。
  她在徐承儿的陪伴下,鼓足勇气敲门,已经做好了把鱼送还给阮小二,然后被刁难的准备。
  但开门的却是一个很魁梧的青年,穿着短打,手腕用带子一圈圈绑起,脚上是双厚底黑靴,看着就很有武人的利落威风。
  可他却没有仗着武艺逞凶斗狠。
  盖因他一见到元娘和徐承儿,古铜色的脸上就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很有邻家大哥对小孩的温和宠溺模样,“是承儿啊,又长高了。
  “这是新邻居家的孙女吧?”
  他和承儿打完招呼,又注意到了元娘。
  他和元娘对视,眼神却没有武人的侵略感,就像是普通的宽厚邻家大哥,略带歉意道:“真是对不住,我都听我娘说了,二郎性情顽劣,我回来后已罚他在院子里蹲了一个时辰。”
  说罢,他探身进门,把阮小二给喊了出来。
  不同于对两个邻家小娘子的温和,对着弟弟,阮大要凶很多,语气严厉,便是路过的壮汉听了都要一激灵。
  但他转过头对元娘和徐承儿的时候,又是先前温厚的模样了,“他先前做错,还未向你致歉。”
  元娘连连摆手,手上提着的鱼干直晃悠,“不不不,不必了,我是来送东西的,我阿奶过段时日开油饼店,她做了些吃的,想请邻里帮着尝一尝味道如何,还请您收下。”
  “实在客气,既是邻里,自当捧场,我没甚本事,倒有一帮朋友在汴京,到时一定带他们去见识一二。”阮大笑道。
  元娘才不想和阮小二打交道,无礼顽劣的半大少年有甚好见的?
  她忙道:“对了,这是我买的鱼。实在对不住,前几日您家的猫儿叼了只鱼儿到我家宅子,那鱼被我家猫给吃了,听说那日您弟弟找了一夜的猫,我当时并不清楚。”
  “这有什么。”阮大摇头,坚决不肯收,“再说了,那是猫自己跑出去,自己叼的鱼,与你何干,若执意要送,岂不是叫我们心里难安?”
  元娘都打算把鱼一塞,直接拉着徐承儿跑人了。
  乡里人客套,偶尔送些东西就要推来递去的,根据元娘多年所见,还是这招最好用。
  然而还不等她做,阮小二就已经到了宅子门前,毫不给人反应的机会,倒头就拜,“我错了!上回是我失言,认打认罚认骂,只请你宽宥!”
  他说话声也洪亮,倒把元娘吓了一跳。
  于是,阮大的手瞬间就打下去了,看似只是拍肩膀,看阮小二龇牙咧嘴的表情就知道轻不了,“好好说,那么大声做什么?”
  阮小二二话不说又小声重复了一遍。
  元娘这么外向的人都被尴尬到,只神情生硬的不断摆手,“不不,我真没有生气,都过去了,他也没说太多难听的。”
  阮大闻言却一反先前爱笑宽厚的模样,正色道:“凶行止于有无,不论众寡。他既对你口出恶言,便是错,今日行小恶,明日行大恶。”
  看得出来,阮大对阮小二的品行很看重。
  阮小二也很怕这个大哥,他已经不敢抬眼了,被训得死死。
  元娘怔了怔,她虽不识字,也能听懂大概意思,不由得认同点头,“您说的很对。”
  阮大看着阮小二态度诚恳,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但于娘子恰好出门去了,宅子里就他们两个男子,不好请陈元娘和徐承儿进去坐坐,只能收了她送的吃食,然后去巷子外买了两碗桂花酒酿酥酪请她们两个小娘子吃。
  阮大的想法很直白简单,元娘和承儿都是小娘子,小娘子都爱吃甜的,桂花酒酿甜,酥酪也甜,甜上加甜,她们俩肯定会喜欢。
  虽然不大对,但碰巧元娘和承儿还真喜欢。
  也算皆大欢喜。
  而且……
  元娘最后还偷偷把鱼挂他们家门后了!
  哈哈,想起自己的当机立断,机智果决,元娘忍不住想叉腰大笑。
  她挽着徐承儿,两人再走一步就能拐过阮家宅子所在的巷角。
  忽然,身后有道声音在喊她。
  不至于吧,一条鱼而已,也要追上了还给她吗?
  就在元娘犹豫着是转头收下,还是拉着承儿快步走开的时候,人已经跑到跟前了。阮小二抱着黑白毛色的小猫,看着她欲言又止,目光一碰到她灵动的眼睛,就如触电般迅速挪开。
  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气道:“我……我们家乌嘴,能时常去找你、你们家猫儿玩吗?”
  吓死她了,她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呢。
  竟这般简单。
  元娘欣然颔首,“当然可以,它们是一母同胞的小猫,本来就该一块玩。”
  得到她允准,阮小二当即笑颜逐开,整个人都雀跃不已,抱着乌嘴可劲朝元娘她们摆手,目送她们离开。
  元娘有些莫名,但她想到另一件事,原来这种小猫叫乌嘴,取名倒是很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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