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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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夜痕仍陷在这些零碎的梦魇中,时而能看清一些画面片段,时而只能听到声音。
  他眼前的画面掠过一幅又一幅,最后不知怎么的,又由问道宗换到了拜阳国的王宫里。
  拜阳位于三洲东南位置,因为地势高,是太阳最亮最明媚的一个国度。
  可那一日,夕阳与火烧云席卷着偌大的天空,拜阳王宫里的血,也如河流般溢淌到了王宫的每一个角落……
  他那时候杀人还留有问道宗的习惯,比起术法,更偏好用剑。
  他拿着把剑,逢人必诛,几乎杀遍了整个王宫,才在一处密室里找到了人,只可惜,等他找到时,她已经死透了,被拜阳国国主活生生凌虐而死,连片完整的皮肤也没留下。
  幽暗的地下室内,躺着少女面目全非的尸体,国主那会儿神智已经全失。
  那年近中旬的男人疯疯癫癫地哭,又疯疯癫癫地笑:“哈哈哈哈哈哈你满意了吗?!她死了……”
  “她死啦!!!”
  “痛苦吗?难受吗?!至亲死去的滋味如何?!!”
  “我可告诉你,她死的时候可惨了,拜阳国囚室里有一百种酷刑,孤每一样都在她身上用过,你看看,你……可还满意?”
  “……”
  阴暗冰冷的地下刑室内,他将那男人按在刑台上抽筋剥骨,再徒手拧了他的头颅,将其与尸首一起悬于拜阳国的王城上。
  可这些事情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甚至是麻木……
  “雷洲之人就是天生的罪种,罪种能有什么好下场?”
  “他就是生而有罪的天煞孤星,你看看他害死了多少人……”
  “听说他出生后没多久,朝云便亡了国,护着他的仆从皆横尸荒山野岭,就连昔日那样绝代无双的王后,都死在山洞里成了那副凄惨模样,你说说这,啧啧啧……”
  “……”
  ……
  乔黎喊了苏夜痕好几声,又抱着他的胳膊摇了好几遍。
  见人始终岿然不动,也没有半点转醒的迹象,她索性起身,打算去求助陆隐和魏虎。
  可她才刚一起身,苏夜痕便睁开了眼睛。
  他依旧眉头深蹙,浑身冷冽,只是那双不知为何而猩红的眼中,充满了浓浓的悲哀,那股悲哀中,还掩藏着极为浓烈的杀意。
  截然不同的两种情绪此刻皆汇集于他的眼中,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乔黎望着他猩红的双目,一时间有被这浑然陌生的眼神给吓到。
  愣了好半天,才试探出声:“苏夜痕?”
  苏夜痕亦不知道这样冷冷地盯了她多久,才伸手握上她的手腕,将她又重新拉回了怀中。
  他的动作虽温柔,力道却紧,乔黎觉得自己几乎是被摁在他身上的,试探地推了两下根本推不动,最后只好妥协:“你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苏夜痕没有说话,垂首下来,将下颚搁在了她的肩头。
  感受着颈边的凉薄呼吸,乔黎整个身体一僵:“你……”
  苏夜痕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但这样亲昵的依偎姿势,稍微动一动都有几分耳鬓厮磨的味道。
  他眸色冰凉,却扯唇轻笑,似疑问又似感慨地道了句:“你为什么不怕我。”
  被抱得一脸懵逼的乔黎:“……?”
  这是什么鬼话?她为什么要怕他?
  第140章 杀意
  “我杀了很多很多人,就像这样……”苏夜痕说着,另外一只手摸上了她的后脖子,冰凉的掌心划拉着她纤细的脖颈。
  乔黎非常相信他,此刻哪怕被人这样威胁似的掐脖子,整个人也没什么反应,有的只是迷惑。
  他……动不动掐人脖子是个什么毛病?
  “荒洲蛮匪不可怕吗?雷系修士不可怕吗?像我这样的杀人魔头不可怕吗?你依赖谁不好,为什么要依赖我!”
  低沉的声音里压抑着某种愤怒,这话听得乔黎更是满头问号。
  可不等她再问,就觉得脖颈旁边的呼吸又近了,那气息冰凉,湿漉,带着无尽的森然冷意,拂在人颈侧时,有若被鬼魅缠绕。
  苏夜痕撩开了她鬓角旁边的一丝发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凑了上去,薄唇贴了上了她颈侧的细腻皮肤。
  柔凉湿腻的触感让乔黎本能一颤,手下意识去推他,还没来得及推开,就觉得脖子一痛,她明显能感觉到他咬破了她的脖子,有鲜血的味道在空中丝丝弥漫。
  “……”
  这人什么毛病!上回狗投胎,这次又吸血鬼附体了吗?!
  她怎么他了就要被这样对待!?
  “死在我身边的人可太多了,不论我在乎的,还是我不在乎的,他们最终都得死,你知道么?”男人温柔地吐息在她的耳畔,声音却冷漠得叫人不寒而栗。
  “你又发什么疯?”乔黎蹙了蹙眉,尝试挣扎了几下,却发现完全挣扎不动,直到苏夜痕自己抬起头来。
  他神色冷漠,唇边染血,整个人看起来性感又邪佞,笼罩在这幽幽的烛火下,仿佛是那来自地狱的阎罗鬼煞。
  乔黎不禁愣住。
  她一直都知道,闲散纨绔只是他的表象,冷漠到骨子里才是他最真实的模样。
  但往日他冷漠的时候,情绪都是淡淡的,有种睥睨众生,对一切都浑然不在意的感觉,而这次不一样,这次,她分明感受到了他冷漠中深藏的病态疯癫。
  他这是怎么了……
  若说沧澜那会他生气,是因为被她看的书册激怒,那这次呢?
  乔黎眸色微动,没有因被咬而惊恼,而是极为细致地去观察他的表情,希望获得什么线索。
  他的表情冷漠,还透着凛然杀意,换做任何人恐怕都会感到害怕。
  乔黎也觉得他这个样子应该可怕,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即便对这样的他感到陌生,也没有害怕的情绪,更多的还是困惑。
  马车内寂静了很久,她才道:“不可怕。”
  “这一路而来,救我的都是雷系修士,你也好,陆隐也好,你们至少对我来说,不是坏人……”
  苏夜痕只是望着她,他能觉知她的情绪,自然也知道,她这不是在故作镇定。
  她的情绪里有愤怒,有疑惑,甚至还有担忧关切,却独独没有恐惧和害怕。
  “那如果,我现在想杀你呢?”苏夜痕眸色晦暗,忽然说。
  乔黎正摸着脖子上的伤口,疼得轻嘶一声,闻此言,费解地抬头:“杀我?”
  可这人神色镇定,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为什么要杀我?”乔黎现在真怀疑,他是不是脑子哪里有点问题,怎么时不时抽风。
  苏夜痕冷冷一笑,别了目光,似是在自嘲。
  是啊,为什么。
  方才从梦魇中醒来,他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杀她。
  他总隐隐觉得,她不能和他有什么瓜葛,甚至还有些后悔一时冲动将她带来这荒洲。
  为了压制这份浓郁而强烈的杀意,他只好就那样轻咬她一口,她的血液和她的内丹一样神奇,不知为何总能平抚他心底那股莫名的杀意。
  “你到底怎么了?是真做噩梦了吗?你这个修为也会做噩梦?”乔黎一边处理着脖子上的伤口,一边关心问。
  苏夜痕没应。
  乔黎只好作罢,等擦完脖子上的血迹才垂眸道:“你问这样的话,有什么意义呢?”
  “你觉得,我现在除了相信你,还能相信别人吗?”
  这世上她别说有什么族亲,便是连认识熟悉的朋友也没有一个,从穿越到现在,她哪次的选择不被动呢?
  苏夜痕隐约捕捉到她情绪里的伤心和失落,一忍再忍,终是没忍住看向她。
  乔黎仍是坐在她原来的位置,旁边就是马车的窗户,只是此时窗帘拉上了,她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倚靠着马车的墙壁,盯着那窗帘上的花纹刺绣:
  “如你所见,我就是这么没用,我打不过烈炎来的敌军,困于沧澜无法自救,即便逃离了那些囚笼,我也不知道我该去哪,又能去哪……”
  失落的情绪越来越浓郁,空气中仿佛有难言的苦涩丝丝蔓延,扰得苏夜痕心头一紧,连先前自己那些情绪都顾不上了。
  “这一路而来,我找不到适合修炼的门派,好不容易找到了,不是不够资格,就是凑不够那么多灵石,如今随你来荒洲,连看见这些低阶的妖兽,我都会感到害怕,你说得其实也没错啊,我就是个废物……”
  “闭嘴。”苏夜痕愈发烦躁,终究是忍不住愠怒出声。
  乔黎稍稍一愣,茫然地回头,刚好对上苏夜痕那双冷冽的眼眸。
  不过她现在也佛了:“你要是哪天心情不好,想杀了我就杀了吧,反正也是你救的,我好像也不亏。”
  苏夜痕:“……”
  他知道她此刻的情绪很低落,可要说明明抑郁不高兴的是她,怎么自己心上也像压了块石头?
  不知不觉间,她这微微的低落情绪将他的阴鹜之气全部冲散,独独剩下某种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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