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各样qiang械架在铁架,双管燧发的、象牙手柄镀金雕花的、成对摆在木盒里。无声杀手吉拉多尼气qiang、艺术品一般挂在铁板上,另一面,是各种长剑、带血槽的钢刀。
  一把美洲短斧扔在工作台。
  贝拉摸向短斧旁那个稀罕物,“宾夕法尼亚步qiang?美洲来的?”抚上那雕着荆棘纹样的长管,“希斯,你的钱,都花这上面了?哈,你还真是怕死啊。”
  美洲胡桃木托把,底部向下弯曲以便握持,阴刻‘没有不带刺的玫瑰’。
  身后的希斯克里夫摘掉手套,卷起袖口,从后把她环入怀中。
  “我本来对死既不害怕,也没巴望着死。但自从找到了乐趣,我必是要维持体格强壮,生活有节制的,也不会再去干冒险的工作。”耳侧漫过凉意,“贝拉,我可不能死在你前面。”
  小臂肌肉线条绷紧,带着她的手拖住铜管,右臂轻弯,将她手指送入扳机扣中,硫磺的气味混着他身上那野性的气息,令人发蒙。
  “贝拉,知道为什么安抚政策,是暴乱分子的子女进厂么?”
  “看来他没告诉你。”他托住qiang身,带着怀中人转向镜面,令她看清二人的姿势,“那场暴乱,一六骑兵团从切斯特急行军抵达后,对那群蚂蚁实施了三纵队冲击,所有暴动分子全部被捕,伤了十几个,”
  将手中之物抬于她脸侧,冰冷的铜管贴着皮肤,“三人,当场击毙。”
  微眯右眼,带着她对准镜中人的腿,恶劣地笑看着镜中的蓝眼睛,语气魔鬼一样的阴冷,“想逃的,就打断这里。”
  “你疯了!希斯克里夫!”
  贝拉使劲挣脱,身后人却像铜管上所刻的荆棘般,以绝对体能,死死禁锢绞缠住她。
  “希斯克里夫!这个距离会跳弹!就算没有,残余动能也会致伤!”
  全不顾她的吼声,控着她左手拉开保险,机匣里燧石和火镰摩擦,生出火星,药仓点火。
  右手带着她一起扣下扳机,怀中人粗重的喘息声中,镀金钢轮转动起来。
  咔哒。
  空膛。
  身后人轻笑一声,松开她,抬手蹭掉她脖颈上的冷汗,“看吧,绝对火力面前,连胆大的你都害怕贝拉,他们能翻出什么浪!”
  被松开的人深呼吸着,手摸上工作台的美洲短斧,完全不给他反应时间,斧刃已穿过空气带起风声,楔入了镜面,霎时爆烈的脆响迸发。
  碎镜飞溅瞬间,她被一个坚实的臂弯搂向怀里,一刃镜片划过那环着她的,青筋隐现的小臂,血珠溅在她白皙的脸上。
  抬眼回望那惊怒的灰眸,语气很淡,“这种玩笑,下不为例,希斯。”
  *
  二月湿寒。
  晨间浓雾笼罩着深灰砖墙,地面覆着霜,谷地的风刮过,带起融雪,恍若雨丝。
  希斯克里夫指着工厂外墙的涂鸦,问被他揪着后颈的男人,“你画的?”
  那男人还算高大,却立刻地求饶了,说了一连串的不得已。
  “你们这群小丑孬种,真是喊口号第一名!”
  他睥睨那摇尾乞怜之人,嫌脏一般松了手,“滚,下次再抓到,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希斯先生,有你的信!”
  他猜忌地看向出来叫他的艾伦。
  “画眉山庄的。”
  艾伦先进了办公室,等身后人晃悠进来,才从桌上拿出信递上。
  坐在办公桌对面沙发的贝拉,抱着凡尼,观察着看信人的脸色。
  “凯瑟琳要生产了?”轻笑一声,“看来是的。”
  希斯克里夫渡步到她面前,目光望着她,带有压迫性的专注。
  “我去么?”
  “当然希斯,你当然可以去。”
  逆光下他眉骨垂直的阴影,愈发幽暗,绷紧的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拉起她的手,将一个冰凉之物放她掌心,再令她握拳。
  等他出门后,贝拉才展开手掌,是地下室的钥匙,铜柄上阴刻着一朵小玫瑰花,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艾伦,你也去照应一下,千万盯紧了接生的人,要注意卫生。”
  “小姐,我劝您收起您的善心,当年老林惇夫人坚持要把她接到画眉田庄去。以至于他们都被传染了热病,在几天之内,相继逝世了。”她顿了顿,豁出去般,“有时候我甚至在想,这样的人与其活着让周围人受累,给大家增添痛苦,还不如死了的好。”
  贝拉轻咬着唇角,“耐莉,如果凯瑟琳死了,希斯克里夫能直挺挺躺她坟头上,”手上摸着乖乖的凡尼,“像一条忠实的狗那样死去,那我不会强留凯瑟琳的命。但问题是,即便她是他生命的全部快乐,她死后,那个魔鬼还是会活下去的,甚至会活得挺久,只是会变成一条乱咬人的疯狗。”
  她叹出一口气,“耐莉,你觉得到时候这条疯狗,最先攀咬的,会是谁?”
  *
  礼拜日,是二月来唯一一个晴朗日子。
  可到了傍晚,天气和风向就又变了,下起了淅沥沥的冷雨,混着雹子颗粒。画眉山庄的院子里,草都被埋到碎冰下面了,一点鸟的声音都没,树上好不容易抽出的一点芽,也被打得发黑。
  女主人的卧室里,也不比窗外好多少。
  床上的人正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床头那人,咒骂着,被掐住的人蹙着眉毛。
  “你多壮实啊!希斯!我死后你还打算活多少年呢?你会忘了我的!等十几年后,也许只需要几年,你说起我,就会变成‘凯瑟琳.恩肖,是的,从前我是曾爱过她,曾因失去她而感到痛苦,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因为在那以后,我又爱上了别人,比爱凯瑟琳.恩肖更爱!’”
  那眼睛里是狂野的,渴望报复的恶意,“不行!我要一直揪住你!你必须和我一起死!”
  “凯西!你别只揪着我一个折磨吧?!把你害成这样的人,是我吗?是你自己的虚伪!还有你旁边这个懦夫一样,把你照顾成这个样子的丈夫!”他想要扒开那钢爪一样尖利的手,“你怎么不去折磨他,不拉他去死!”
  “你不愿意和我一起死希斯!你就是这样爱我的!”
  “我和你去死,然后呢?留他们在这尘世心宽体胖么?!那我就是到了地狱,也不能容忍!想到我陪你死后他们过着安逸日子,你受得了么凯西!只怕我就是死了,也要从地狱爬出来破坏这安乐!”
  ......
  接生的人进来了,被孕妇折腾得弯了脊背的人,和失神的男主人,不得不都被请出去了。
  “你真是太好坏不分了,林顿夫人,对他了解的那么透彻,还要为这种人要死要活。”艾伦抓住床上人的手,给她力量,“要我说就由着你去死好了,但小姐不愿放弃你啊!”
  “林顿夫人,想想小姐对你说得话吧!她有心给你翅膀,叫你飞出去呢!你自己明明也不想死,也并不把天堂当做故乡,除非你灵魂彻底失忆,以你的性格夫人,不管是去天堂还是另个世界,只会比活下来更糟!”
  ......
  埃德加今夜听了太多锥心话,在书房整夜失语。
  这位画眉山庄的主人,就像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弯般,今后只能凭着对夫人过去的美好记忆,以及虔诚的基督教徒的仁慈和责任感,来维持对夫人的爱心了。
  希斯克里夫,一个人占据了整个冷冷清清的会客厅,彻夜未眠,露着胳膊上被掐出的青紫,和本来愈合又被抠破的长条伤口,渗血腐烂着,也分不清哪个是新伤,哪个是旧患了。
  那个晚上,就这么在凯瑟琳的嚎叫中,慢慢挨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天气转晴,鸟儿恢复啼叫,一片柔和的晨光,透过百叶窗,溜进肃然无声的房间。
  艾伦看着床上还有余力活下去的女主人,舒了口气,仿佛一起活下来的,还有她更在意的什么。她抱走那个哇哇啼哭的婴儿,来回摇着,尽量详细地,向女仆转述着林顿小姐要她说的话。
  下午,确定凯瑟琳脱离危险后,两人坐车往回赶。
  马车里,艾伦看向身侧那张疲惫阴冷的脸。
  “瞧瞧你昨天说的话吧,希斯克里夫先生,要是你能不生气,我可以给你提点忠告,那会使你能像个人。”
  “什么忠告?”他缓慢眨着沼泽迷雾般的眼睛,“说吧!”
  “你从十三岁起,就过着一种自私自利的生活,就从没拿起过《圣经》。现在的你也不会有时间去看它了。能不能去请个什么人来,不管是哪个教派吧,给你讲讲《圣经》,好叫你明白,你在歧途上已经走了多远!”
  “哼!幼年的枝子折在土里,呼求园丁,园丁剪子却生了锈。如今歪扭的树自个攀着石墙结了果,倒有人扬言,要园丁举着镀银修枝刀来了!”
  “你就是会责怪人的,从不瞧瞧自己。小时候的不幸你可以怪辛德雷,怪上帝不赐福你,后来的不幸难道不全怪你自己,谁叫你选中的人是林顿太太,所以你失去朋友,失去爱,失去一切,被这个世界完全抛弃了!”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