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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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她给出的答案,黎无回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邱一燃蜷了蜷手指。
  她很明白,现在再谈论当初的事情,也的确没有必要。
  只好抬起手背,干巴巴地去擦眼泪。
  这时手机又振动了一下。
  她低下头看手机,是黎无回问她:【那你知道,我打过一通电话给你吗?】
  “知道。”邱一燃缓慢点头。
  黎无回也点点头。
  又接着给她发:【当时你一个字都不肯跟我说。】
  邱一燃握手机的手僵了僵。
  但容不得她往下想太多,黎无回的短信一条接一条地发过来。
  ——【我知道为什么。】
  邱一燃紧了紧手指。
  ——【你怕我来找你。】
  邱一燃愣住。
  ——【所以你不敢和我说话。】
  邱一燃手心被振得发麻。
  ——【但我还是在找你。】
  邱一燃猛然抬头。
  黎无回收起手机,侧脸看她,在月光下很淡很淡地笑。
  信号延迟,下一条短信迟来两秒,却振痛她掌心:
  【从那天开始,我一直在找你。】
  -
  事后回想起来,黎无回也觉得,自己不该在那个晚上喝那么多酒,也不该打那通电话。
  号码来自于她的通讯录。
  邱一燃一直有两个号码,一个只在法国使用,另一个只在国内使用。
  大部分时间,她都只使用那个在法国的号码,也让黎无回也几近忘记——
  她留在法国的那个号码注销以后,她还是可以打很多通电话过去,让邱一燃不好过,只要一天花个十几秒钟,就可以让邱一燃日复一日地活在对她的愧疚之中。
  当然,她对这样的做法不屑一顾。
  她已经成为黎无回,比黎春风强大,也比黎春风昂贵,不会再被抛弃在雪地里苦苦挽回一个人回到自己身边,也不想要再体会一遍当时的感受。
  所以那通电话只是个在醉酒后发生的意外。
  当然,黎无回知道自己并不是全无意识。
  只是觉得借一点醉意,就可以为自己提供很多耐性。
  她以为那通电话不会被接通。
  却没想到邱一燃真的接了。
  也没想到,邱一燃没有马上挂断,而是听她说了那么久的醉话闲言。
  但是一个字都不说。
  而黎无回当时抱着酒瓶坐在泳池边,看着泳池里自己摇摇晃晃的影子,十分厌憎邱一燃的这种行为。
  后来,黎无回对那通电话的记忆也变得模糊,只记得自己出于怨恨,出于厌憎,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这通电话持续了九分钟。
  第二天,黎无回发现自己在医院醒来,看到通话记录,才发现原来有那么久。
  而当晚,她在泳池边晕了过去,还将酒瓶掉入泳池中,差点溺亡。
  从这天起——外界开始传出她过度饮酒的消息。
  而当时。
  她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
  因为溺水而呼吸道感染,呼吸困难,吸一口气,都扯得肺部很痛。
  也说不出话来。
  只好靠这九分钟的录音,熬过住院的几天。
  反反复复听过之后,黎无回发现这通电话和自己以为得不太一样,原来不是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电话里有压抑的、悲伤的哭声,很微弱,但也有模模糊糊的、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方言,很熟悉,与国内某个省份的方言相近,又有很大的不同。
  整整三年。黎无回都只允许自己打过这一次电话。
  她想亲人去世,无论生前关系如何,自己也算得上是悲痛欲绝,现在又在鬼门关走一遭,也是有可能做一些糊涂事。
  于是出院之后。
  她开始寻找邱一燃。
  在找到以前,她没有再给这个号码打过一通电话。
  她知道邱一燃不会再接,更不会告知她自己的去向。
  再打过去,只会让她显得对那段旧情念念不忘。
  更何况,她去找邱一燃,也不是非要和邱一燃说些什么,更不是要做些什么。
  当年分手闹得那么难看。
  上一通电话,又都是说些没有经过大脑的醉话,如今也没什么好聊的。
  她只是想找到她。
  看她离了自己,看她离开巴黎,看她不当她的妻子,看她得偿所愿后,到底过得好不好,到底会不会开心。
  黎无回只是想证明,邱一燃是错的。
  但寻找的过程并不简单。
  她只是有钱,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物,没办法靠号码查出邱一燃的所在地,更何况,这是邱一燃很久以前在国内注册的旧号。
  虽然归属地在苏州,但基本,邱一燃没有用这个号码注册过任何社交平台,在网络世界也无迹可寻。
  因此,黎无回想——这个号码邱一燃应该不常用。
  可为什么还要留着?
  她问不到邱一燃,只好问自己。
  于是她自顾自地得出答案——邱一燃大概是早就将这段旧情抛之脑后,以为就算不去理会,也不会带来很多麻烦。
  看来邱一燃到现在都没有悔改过。
  哪怕她已经是黎无回,或许只要邱一燃愿意回头认错,她也有可能念及旧情,出于愧疚,甚至是出于善良,为她提供帮助,起码供她优渥生活。
  抱着这样的想法,黎无回来到苏州,一次又一次。
  她对这座城市同样陌生。
  如果不是在那年认识邱一燃,这座城市对她而言,也没有任何特殊记忆。
  但正是因为邱一燃。
  她没有来过这里,却对这座城市有了很多不该有的想象,不该有的记忆。
  也没有任何理由地,对这座城市有着好的印象。
  林满宜去世。
  黎无回是在二零二三年春天,通过与学校有关的那些社交账号,一步一步,找到许无意之后,才知道。
  更意外的是。
  许无意好像并不知道她和邱一燃分开的事实,与她见到面,仍然很亲热地喊她春风姐,也高高举着手,对她说——自己在同学口中听到她的名字时,别提有多骄傲了。
  大人的恩怨情仇,没必要牵连小孩。
  黎无回这点气量还是有,她选择对许无意态度友好,自己回国没有车,就租昂贵的车去学校接许无意吃饭,也很大方地给许无意的同学签名,也从来不在单纯的许无意面前,提及任何自己对邱一燃的恨。
  可许无意很遗憾地告知她,自己也并不知道邱一燃的去向。
  黎无回表现得体,并没有因此收回对许无意的关心,而是在离开之前留下电话,供许无意有需要时与她联络。
  可大概,许无意和邱一燃一个样子,也是个倔强性子,不会乐意麻烦别人。
  基本没有联络过她。
  黎无回只好一次又一次来苏州,寻找邱一燃,也看望许无意。
  其实。
  几年过去,也还是有记得Ian的人,只不过她们人不多,声量也不大,零散几个,聚集在社交平台的某个角落,过了很久才被黎无回找到。
  她们分享自己对这位落魄摄影师的喜爱,也分享自己在生活中的所见所闻。
  有位昵称叫作赤道的网友,在某一天分享了张照片,说觉得图片里的这位跛脚模特很像是Ian,只不过地点是在上海。
  巴黎到上海,直线距离9277公里。
  黎无回往返四次,托很多自己这些年认识的人帮忙,终于找到那位跛脚模特。
  她戴口罩戴墨镜,把自己遮得密不透风,才敢在一个下午去到拍摄现场,结果却很失望,明明对方和邱一燃一点都不像,只是眼角也有一颗泪痣,也只是恰好腿部有残疾。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将邱一燃认错。
  明明邱一燃的眼睛那么好认。
  后来。
  又有一位昵称叫作Qiu的网友,说自己在圣彼得堡看见一个人,觉得很像是Ian。
  邱一燃怎么会跑到那么冷的地方去?
  黎无回觉得奇怪。
  圣彼得堡和巴黎的直线距离,是2163公里。
  比上海近很多。
  黎无回抽空去了一次。
  那次她穿着很厚重的羽绒服,在圣彼得堡的大雪中走了很久,总觉得希望寥寥,觉得无论怎么样,邱一燃都不会在这种地方。
  回来后她大病一场。
  冯鱼劝她不要再找。
  还像是要被气晕过去那样掐着人中,气急败坏地跟她说——就算要找人,也该想点聪明的办法,好歹一个有钱有美貌的知名模特,不要再像闷头苍蝇那样转圈圈。
  黎无回笑出声,摇摇头,“我的确是想找她。”
  然后又低头,喝着冯鱼给她泡的药,嘶哑着声音,说,
  “但我好像又很害怕。”
  “害怕什么?”
  冯鱼叹了口气,“你又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好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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