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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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一燃。”黎无回打断她的话,像是被气笑了,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可是你三十岁的生日愿望……”
  她看向她,和她的眼睛中间隔着那两条鱼的影子,
  “你竟然还敢坐我开的车?”
  “如果我说我敢呢?”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邱一燃迅速接了话,然后又笃定地重复一遍,
  “我敢坐,你敢开吗?”
  说完,她屏住呼吸,等待着黎无回的答案。
  将两个散伙人关在一起的车厢很窒闷,黎无回直视着陌生国度的宽阔道路。
  她没有分任何一点眼神去看邱一燃的腿,侧脸看起来绷得很紧。
  像是在努力遏制自己的痛苦,不让它波及到邱一燃,
  “你是不是以为,等这段路结束我带了两条永远不会死的鱼回去,等我发现自己也可以重新开车去任何想要去的地方……”
  声音也压得很低,
  “我就不会再想起之前的事,回到巴黎之后也就能从那件事中走出来,以后也不会再来纠缠你。”
  其实从黎无回的视角来看,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所以邱一燃并没有否认自己的私心,“我只是希望你可以不要那么痛苦。”
  说出这句话时——邱一燃才彻底接受,她们两个在这段旅途的目的始终都是对立的。
  邱一燃想离开,也想让黎无回过得好。黎无回希望她过得好,也希望她回到巴黎。
  可她们两个现阶段根本没办法从那件事情中轻而易举走出来,也永远无法握手言和。
  对邱一燃而言,这极度困难,所以她不想再去尝试。而她这阵子始终沉溺于自己的苦痛之中,一直都忽略那一点——
  对黎无回而言,这是她惩罚自己的方式,所以她根本没想过要走出来。
  “邱一燃。”
  在邱一燃类似于悲戚的目光注视下,黎无回轻轻地笑,
  “别把你自己想得那么重要,就算是你亲手做的,这两条鱼的面子也没有这么大。”
  留下这句类似于残忍的话当作回复。
  黎无回推开车门下了车。
  这天她没有坐邱一燃的车回去,而是迅速打了辆出租车,很冷静地逃避现场。
  而邱一燃则坐在车里,愣愣看着粉色的亲吻鱼风铃,独自消化了刚刚十几分钟的对话。
  她没被黎无回的那句话刺到,只是有些恍惚,因为自己想要争取的和平相处,最终又以不欢而散作为结局。
  回到酒店后。
  邱一燃心事重重。
  她脚步很慢地走到黎无回的房间门口,有好几次,都已经抬起手来想敲门,每一次,却又还是又无力地垂下了手。
  就像前天晚上买完材料回来,她在黎无回门口站的那几分钟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也没想好,如果黎无回真的开门看到她站在这里,她要说什么。
  思来想去,邱一燃只是叹了口气。
  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说黎无回掩耳盗铃,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在刻舟求剑?
  她自己都没办法做到的事,又有什么脸面,几次三番来要求黎无回去完成?
  但她不知道——
  就在她在她房间门口踌躇的那几分钟,黎无回也像前天晚上一样,坐靠在房门边,下巴放在膝盖上,屏住呼吸,听她的一举一动。
  黎无回是后悔的。
  她想——
  其实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该对邱一燃说那么狠的话。
  就算她只是希望,邱一燃不要妄想再来改变她。
  而隐藏在内心中更深层次的一种希望则是——她不想让自己真如邱一燃所希望的那样,带着两条不会死的鱼回到巴黎,重新鼓起勇气面对之前没办法面对的一切……
  如果这场赌局中认输的是她。
  邱一燃大概会很放心地离开她,也心安理得地离开巴黎。
  如果她答应,她手中所剩无几的筹码又会少一个。
  而她更加生气的一点不在于这件事,而更多在于——
  如今她能让邱一燃留在自己身边留久一点的方式,竟然只能是承认自己的软弱无力。
  黎无回自嘲地想。
  她抱着膝盖,听见邱一燃叹气。
  就在她的门边,清清楚楚。
  为什么要叹气呢?
  为什么总是走到她门口来却又不敲门呢?
  黎无回绷紧下巴。
  而就在这声叹气消失几分钟后,黎无回收到邱一燃的短信:
  【明天早一点出发吧,我看了明天的天气,不是很好,好像会下雪,穿厚一点,戴上围巾,袜子也是……最好穿两双。】
  没有提起谁来开车这件事。
  黎无回拿着手机的手垂落下去。
  没过几秒,手机又振动了一下。她抬起来,屏幕上是一条新短信:
  【黎无回,对不起。】
  几个字,在手机屏幕上很刺眼。
  看着这一行字,黎无回并没有好受多少。她紧紧攥着手机,靠在门边低着眼。
  没有回复。
  过了漫长的几十秒钟。
  她直接站起来打开房门,然后直接踏步出去,果然——
  如她所想。
  邱一燃根本没有进房间。
  而是木讷地靠在墙边,整个人被笼罩在暖光灯下面,拿着手机正在打字。
  看到她开门。
  邱一燃像是被吓到,慢半拍地放下还在编辑的手机,表情有些迷茫,
  “你怎么突然出来了?”
  她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看到黎无回的第一反应,是把手里拿着的东西藏到腰后面。
  黎无回的目光侧了一下。
  隔着邱一燃的衣角,她看清那是一个小小的袋子。
  邱一燃注意到她的目光,安静了一会,像是被抓包有些尴尬。
  徘徊了几步。
  她还是将袋子小心翼翼地递了过来,“我在路边看到的,顺便就买了。”
  黎无回低眼去看——
  递过来的袋子中,是各种包装各种口味的黑巧克力。
  从前黎无回只要不开心,或者烦躁,就会报复性吃姜黄人小饼干,没有小饼干的时候,黑巧是第二选择。甚至吃得嘴巴黑黑的,还要故意去亲邱一燃。
  后来这也就变成一种稀奇古怪的仪式。
  进行到亲邱一燃的环节,就证明她的不开心和烦恼都结束了。
  久而久之。
  邱一燃也养成习惯,不管去到哪里,都给黎无回搜集来当地有名的、好吃的黑巧。
  就像现在一样。
  “对不起。”
  邱一燃看黎无回迟迟没有接袋子,又笨拙地把袋子往前伸了伸,
  “刚刚走到路上,听说哈萨克斯坦的巧克力很有名,我看到,就买了。”
  像讨好,也像做错事所以在哄她。
  黎无回眼眶发热,将袋子接过来,“笨蛋。”
  她们又不是生活在查理与巧克力工厂的世界,走到路上谁都会谈论巧克力,而且路边上哪会有包装这么精致的黑巧克力卖的?
  看到她不计前嫌地接过去,邱一燃终于松口气,语气柔软,
  “你不要生太多气,是我不应该这么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黎无回不露痕迹地侧着脸,擦了下眼睛。然后低下头,拆了颗巧克力,吃到嘴里,十分冷静地问,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她不明白邱一燃这个人为什么会这个样子?总是那么喜欢反思自己,也对自己要求那么严格,仿佛犯一点错误就要下十八层地狱。
  “我在回来的路上想了很多。”邱一燃的脸被灯照着,表情看起来很诚恳,
  “是我太自私了,明明我自己也没办法做到,却还是要求你去做。没有考虑到你的想法,也没有对你所处的位置感同身受。”
  “就好像以前,”说着,邱一燃垂着睫毛,轻轻地说,
  “我也总是因为这件事对你发脾气,还总是一味地要求你一样。”
  她看起来很迷惘,可又像是很深切的忏悔。
  但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有所改变,没有再那么敏感地想要回避之前的事情——
  甚至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学习从前的自己,在黎无回生气的时候给她买黑巧克力。
  黎无回不讲话。
  但是她在吃她送过去的巧克力。
  这就证明她没有太生气。
  邱一燃在心里这样想。
  她也没有逼黎无回一定说一句“原谅她”的意思。
  只要自己道过歉就不讲道理地让别人接受——这种行为在她看来也是一种霸凌。
  邱一燃静静地看黎无回吃了两三颗巧克力,就打算回自己房间,
  “早点睡吧,明天我们早点出发。应该能出境到俄罗斯。”
  黎无回撕巧克力包装的动作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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