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光说不练假把式,有甘驱霖在这慢吞吞地陈情的功夫,身手老练的,早把他们二人绑了。
大师兄温孤怀璧一剑封喉的做法,即便对她而言,阴险、极端,冷酷无情、翻脸不认人,但那是建立在唢呐匠被问道宗通缉的状态下,合情合理的保险措施。
于他带领的师弟师妹们,是一大安身立命的好保障。
她敢笃定那一群乌泱泱的剑修,必定留有后手。类似于杀手锏之类,一旦用出,修为尽废。基于唢呐匠与问道宗还不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才藏着掖着,不曾使用。
而甘驱霖这类凡事讲究着按章程行事的家伙,不多操练操练,多多见识见识人心险恶,好改正他三眼一板的行事准则,迟早要在凶险的世道摔个大跟头。
上天有好生之德,而她解裁春,有好冒充上天之德。前头点化完刀山剑林的炼魔诏狱,这会儿就来度化度化这不开化的傻小子。
“哦,是吗?”解裁春歪着身子一倒,赖在费清明怀里,开始全心全意飙戏。“兄长既然坦诚相告,小妹怎能不推心置腹。小女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暖小满是也。”
费清明低头,薄薄的下唇擦过她的额面。
她扒拉着费清明的衣襟,用手在他的胸膛上,揉出圆滑的弧度,引得正襟危坐的同伴侧目,正对面如坐针毡的弟子拘谨地移开目光。
“这位是我的娘亲,小星星。”
“怎么可——”甘驱霖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解裁春打断他的思路,埋入费清明胸脯,双肩耸动,从背后看疑似止不住抽泣,实则整张脸蛋都要笑歪了。
费清明拍着她的后背,示意她做戏要做全套,中途露馅,结局难保。
“我们娘两自□□而来。自爹爹死后,村里的亲戚强占家中财物,瓜分田地,剩我们娘两,孤苦无依,相依为命。”
当场编故事的解裁春,娓娓道来。三言两语,将一对被吃绝户的母女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简陋的茶摊子只剩下她带着哽咽的叙述,一时交错的杯盏声都停了,连看炉子的伙计都止住扇火的手,屏着呼吸,倾听着她的讲述。
当解裁春讲述到及笄之年,乡里叔伯看上她,欲施歹行,负气仗义的甘驱霖,捏碎掌中热腾腾的茶盏,“真是岂有此理!”
“暖姑娘,为仁由己。我为你做主。我们这就杀回去,拿回你们娘俩的田地与屋舍,还之彼身。至于那些欺负你们的乡村恶霸,我一个个把他们的头砍下来给你坐!”
这娃子是个实心眼的好孩子,敦厚质朴,就是太容易招人骗。解裁春婉拒了这位热心肠的修士,抽抽噎噎地圆了谎言,并在小哥的欢送下,掺着费清明远离茶摊。
走之前还不忘带走打包的粮食。
疾驰的波斑鸨越过荒漠,
目送着庞大臃肿的风滚草。背负着瓷器、奶糕的骆驼商队迂回曲折,开辟出一道人形河道,走几步,清音响。
唢呐匠传人晴大新双手被缚,于茅室土阶的监牢内,闻得阵阵驼铃声。连续三日滴水未沾的她,嘴唇干燥到整体卷着干皮,一动就有撕扯的痛感。
每一次呼吸口腔里就泛着铁锈味,是双唇干裂后,血渗出来反流。
“你要杀我?”
身为阶下囚,依旧躁动不安的囚徒晴大新,竭力想营造出比起身体上的疼痛,她脆弱的心灵更受摧残的氛围。奈何拿捏不好哀莫大于心死的分寸,而对方看起来也不会轻易被她所感动。
要是真能被打动,她就不会在这。要是不能被打动,她表演来有何益处?徒劳感动自己?
“我想过那么多人,没有想过会那个人会是你。”
“真的没想过?”斩情峰峰主许勤丰拎着一壶桂花酒,步下台阶。“这句话骗骗别人也就算了,骗我,和你合作多年的老搭档,未免太不把我看在眼里。”
晴大新旧跟人间世的酒肆相仿,使的伎俩总是老一套。竿顶挂着醒目的酒幌,门口堆叠着封着红布的酒坛子,跑堂的伙计扯高了嗓子吆喝,着实欠缺新意。
她提着从购来的酒瓮,拔出塞子,从上往下,粗鲁地灌入晴大新口中。用烈酒解人的燃眉之急,毋宁说是火上浇油,期间的缺漏她无心琢磨。
红尘秉持着人道主义精神,常使死到临头的重犯能享用最后一餐伙食,将之称之为断头饭。那她添置的酒水,大约可以称之为断头酒了。
世人常道修无情道者没有人性,可看惯生死,亲自送行的行当,难不成当真就能生出一颗七窍玲珑心?
她只知道她们老了,是时候该为青春年少的晚辈铺路了。
“你的徒弟落网之日,就是你丧命之时。你要向上苍祈佑你的弟子没那么快落入法网,好让你苟延残喘,还是祈祷他们早日被缉拿归案,好快刀斩乱麻,让你早日解脱。”
“大新,你大可怨我。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被呛得直咳嗽的晴大新,仰着湿润的脖子,“我想回去。”
许勤丰裁断一截袖子,替她抹干净酒渍,人顺着她的回话往下说,“回去哪里?”
“回去我们还不到势不两立,水火不容的时候。回去当年你为我上百战台,而我背着血肉模糊的你下山,二人相依为命,沐雨经霜。”
“可我不愿。”
许勤丰收起温情暖意,将濡湿的长布扔向她的面颊盖住,“用苦肉计也是不能的。你若真有心,真对我用心,真能体谅我的不易,就不该在我眼皮子底下核查漩舞大战的真相。”
“既然用心查了,就须知你我会走到必定刀兵相见的一日。”
是啊,为什么不做一个眼瞎耳聋的糊涂人?糊涂地生,糊涂至死。非要乘风破浪,突破遮蔽烟幕的谜团,去追寻旧日的庐山真面。
向来巧言令色的晴大新这回语塞了。
并非她不想说,而是说来无益,何必在最后的时日与唯一的旧友撕破脸皮。即便是对方亲手捉她下狱。
原来她无时无刻不充斥着仇恨的心,还留有朋友的一席之地。
晴大新不呛声耍赖,许勤丰倒是不习惯。她按着晴大新的肩,放松语气,“过去的事你就不该查,否则就不会断送你的未来。听我的,低头认错,偷生惜死,我能保你一命。”
而晴大新挺直了脊梁,如同一开始就不曾下放过,“你知道的,我们这一行的,死也要死个明白。”
第22章 那就是有得商量了解裁春、费清明……
解裁春、费清明二人走走停停,又遇一修士。是落花峰弟子弟子梅自洁。
她人抱着剑,恰如一座无字丰碑。壁立千仞,穿凿出山。用雕刻山石金玉的刻镂刻,镌錾收刃,斩剜屑声。横在他们必经的通行之路上,一朝碰面,开口就是凑巧。
“奉师门之命拿人,你说巧不巧合,刚好就是两个人。”
问道宗流派一峰一个特色,风格迥异,一眼就能瞧出来,落花峰擅用反问句。解裁春反口诘问,“那这位姑娘您要捉拿的,高姓大名,哪方落户?祖宗八代,是何来路?”
梅自洁被她一连串疑难恫吓,卡了一瞬。忽然想起一个致命难题——她光顾着奉命捉拿,只奉了命,而疏漏了捉拿的对象姓甚名谁。
解裁春一咏三叹,委实为落花峰峰主谢无邪抱憾。作为问道宗最姿容出色的群体,身法剑术、一士之智,全拿去典当换了容貌。
“既然连姑娘都不知其详,那我们二人就不便多作叨扰,免得阻碍了姑娘你的思路。您慢慢想,认真想,等您想到了,再行决议。”
解裁春克制住遏制不住的笑容,扣紧头顶几乎焊死的幕篱。落花峰的剑修们,出门都不带脑子的呀。
梅自洁手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她一闪身,拔剑拦在他们身前。
费清明一把揽住解裁春小腹,把人抱回来,才没使得她一着不慎,撞到光滑的剑身,一命呜呼。
“你们不能走。我是不记得犯人姓名,可我这有他们的肖像画。”梅自洁反手把剑插进地面,剑尖刺进土坑三寸深,牢牢立住。
她在能够收纳许多杂物的百华袋里,翻找着被她随手丢进去的画像。
许多东西不找,它就时时刻刻出现,无处不在,彰显你它的存在感。等到正儿八经要用了,忽然不知所终,和人玩捉迷藏。
到底掉哪里去了,她记得自己丢进来了啊。梅自洁一边翻找袋子,一边把杂七杂八的东西往外面丢。
垃圾都是放错了位置的资源,本着勤俭持家的意愿,勤捡别人的物品,来维持自己的小家。梅自洁丢多少,解裁春就捡多少,到时扔到拍卖行上,能卖多少卖多少。
赚钱嘛,不寒碜。
赚别人的钱,那还得挺着腰板呢。
“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怎么哪哪都找不到。”梅自洁絮絮叨叨,手指碰到一张卷轴,面上一喜,“找到了,就是这个!可算是让我好找。”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