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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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宫无岁也不希望燕孤鸿撑不住,一来他们也算有交情, 二来喻平安的遗物还在他手里,好不容易才得到金面人的线索,他可不想功亏一篑。
  他又不解:“说来也怪, 越非臣那种又心机又冷血的人, 居然那么看重燕孤鸿, 越兰亭在弱水畔失踪的时候, 他半点慌乱的反应都没有。”
  而且他记得上任夜照城主一直重用燕孤鸿, 那时候越非臣还不知道在哪打酱油, 如今越凭天暴毙越非臣继位, 越非臣和燕孤鸿兄弟相称,又把人提到二把手, 个中经过实在不让人多想。
  他捏着香囊沉思, 沈奉君却已将衣冠穿戴完整, 走到他身边:“夜照城为燕孤鸿求药多年,六年前掌门师兄去夜照赴宴,越非臣还特意给药堂的长老递了请帖, 求他为燕孤鸿看诊。”
  沈奉君性情疏冷,不喜宴饮人情,所以这种场合一般都由柳恨剑出面,他了解不多。
  “原来如此,”宫无岁听他这么说,又有了信心,手心却被人轻轻一碰。
  他微微一顿,却见对方面不改色将香囊取走:“天气寒凉,先穿上外袍。”
  宫无岁不疑有他,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再回来时沈奉君已坐在桌边,桌上摆着拆开的香囊,他走过去:“楚自怜留了什么?”
  他伸头一看,却见香囊中有些细碎的干花和草药,还有一张揉皱的药方。
  楚自怜又不傻,吃饱了撑着才特意进来和他们告别,宫无岁看了一会儿,却见药方中有一味很特殊的药:“梦花?这是燕孤鸿的药方?”
  沈奉君:“嗯。”
  梦花只生长在风诏神花府,难以养育照料,且花期极短,只在夜半开放,花朵落株后顷刻腐败,宫无岁从小到大也就见过两次盛开的梦花。
  想和越非臣做交易,就要拿出他最想要的东西,一株梦花换他义弟性命,想必他也会动容。
  宫无岁听见楚自怜在门外说梦花就有这个打算,若是从前的他,拿出一株梦花也不是难事,可如今神花府败落,有奇珍异宝也早被搜刮走了,想要一株梦花必定难上加难。
  沈奉君听完却道:“未必不能得到。”
  宫无岁眼睛一亮:“你有办法?”
  沈奉君道:“你可记得蝶奴?”
  宫无岁当然记得,蝶奴曾因病流落,后被宫照临收留,后来成了神花府的种花女,性情幽默,种花也是一把好手:“她还活着?”
  可神花府出事后,宫无岁就再难得知其他人的下落。
  沈奉君点头:“她与嵇忧公子如今同住神花府,或有办法。”
  这回宫无岁更意外了:“嵇忧?他也在?”
  嵇忧并非风诏人,原本是出身高贵的异族贵胄,没想到居然在神花府呆了这么多年。
  沈奉君道:“他二人已成婚多年,嵇忧公子一直留在神花府陪伴妻子,再不涉红尘恩怨。”
  宫无岁怎么也没料到这一对还能修成正果,深觉意外,但很快又喜出望外:“那还等什么?我们即刻启程去神花府寻梦花,等燕孤鸿醒了再取喻平安的遗物!”
  如今修真界都以为他们凶多吉少,他们浑水摸鱼更方便。
  吃了晚食,两人同楚自怜的两个小弟子告别,连夜坐上了非攻鸟往风诏而去。
  走的时候,沈奉君又买了一大堆吃食和橘子放在舱内,只是如今已快入冬,橘子被霜打过,长得丑丑的,好在味道不错。
  沈奉君身体还有些虚弱,故而每日都在打坐修养,宫无岁无所事事,挽着拂尘去外面看一会儿云,又回来吃点东西,吃完就在舱中走来走去,闲不住似的。
  后来他走得太频繁,连在一边修身养性的沈奉君都注意到不对:“你……”
  宫无岁转头看他:“吵到你了?那我出去吧。”
  沈奉君只是静坐修养,又不是练功,故而摇头:“你有心事?”
  宫无岁没想到这都能被看出来,把拂尘往后腰一插,坐回沈奉君身边,实话实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十年没回神花府,有点……有点担心。”
  话一开了匣,那些担忧就有了倾吐之处:“当初我走时,神花府已经是断壁残垣,一片焦土,后来我盲了眼,耳里听到的也只有神花府的噩耗,我兄长和父母的坟冢十年无人看顾,不知会成何等模样。”
  他们会不会怪自己那么多年都不去看他们?
  他们会不会怪自己没有抓住那个背后嫁祸的人?
  转念又想,父母兄长何其疼爱自己,怎么会因为这种事责怪?他们只会担忧自己孤身存世,无人照拂。
  说来说去他也只是近乡情怯,害怕面对那些过往。
  他的故乡被付之一炬,从此神花府小公子身如浮萍,无家可归,如今连归家都不敢。
  沈奉君没有打断他,只静静听着,等到宫无岁有些沮丧地垂下头去,他才道:“我陪你。”
  宫无岁微微一怔,对上沈奉君静谧的长目。
  这人惜字如金,又不会什么甜言蜜语,可短短三个字却像有某种安抚人心的能力,把宫无岁心底的燥乱抚平大半。
  他弯了弯眼睛:“是啊,还有你陪我。”他有沈奉君,不是一个人回家。
  他笑完,又凑过去一些:“沈奉君,你真好。”
  沈奉君却不解:“好?”
  宫无岁反问:“难道不好吗?你陪我风里去雨里来,忙前忙后还不求回报,还一句抱怨都没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
  “不必回报,”沈奉君似乎不太喜欢宫无岁说“道歉”“回报”这样的字眼:“我父亲也这样对我母亲。”
  沈母晕船,沈父就总是陪她步行下山,沈母不喜与人交往,就遮住容貌,不以真容示人,此举多惹非议,沈父却从来不置一词。
  后来沈父也带着年幼的他陪母亲步行,久而久之连带着自己也不识水性,一上船就晕头转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宫无岁心头一跳,忍不住想:“他怎么突然拿我们和他父母相比较?还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又想:“他父亲只对他母亲一个人这样,那沈奉君是不是也……”
  他莫名其妙地想着,方才那点担忧全然被冲到脑后,脑子里就只剩沈奉君那些话。
  他想完,又突然道:“等到了神花府,你陪我去见父母和兄长怎么样?”
  他突然想让他们见见沈奉君,无论以后的事会如何变幻,无论沈奉君会不会恢复记忆,会不会改换心意,宫无岁还是想让他们见见这个人。
  他一脸期待,沈奉君也未迟疑:“好,我们一起去见。”
  三日以后正午,非攻鸟在风诏上空盘旋落地,最后越变越小,收进沈奉君袖中。
  甫一落地,一股异样暖意扑面而来,神花府的冬天来得晚,如今弃颅池已经寒风萧瑟难以出门,此地却仍是暖阳高照。
  偶有扛着锄头的农夫路过,眼见两道俊美人影,不由好事多望几眼:“两位郎君好风姿!可是外乡来的?”
  宫无岁笑着应他:“是呀,我们来寻故旧。”
  那农夫盯着沈奉君看几眼,又把目光转回他身上:“郎君一袭红衣,实在夺目,差点让老汉看走了眼。 ”
  宫无岁以为他看出什么,面上却不动声色:“哦?何出此言?”
  那老汉却笑笑:“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们神花府也有位红衣郎君,小时候到处捣蛋,招猫又逗狗,生了一副好相貌,他兄长很是头疼,只不过……”
  他说着又回忆起什么,叹息一声:“罢了,陈年旧事……老汉无心冒犯,郎君莫怪。”
  等老汉扛着锄头慢慢走远,宫无岁才如梦初醒,心情复杂:“……吓我一跳,还以为我们要被他认出来了。”
  宫无岁又想起什么,一拍脑门:“你我这般穿着,实在引人注目。”
  他也就算了,一身红衣,又是个死了十年的人,虽然显眼但不惹人怀疑,但沈奉君不光人长得俊,且背上双剑,眉心点红,但凡知道点仙门事的都会怀疑是阙主,他二人这样大摇大摆进神花府,恐怕不出半天就会被人认出。
  “这样,我们先换身行头。”
  入乡随俗,沈奉君自然也无异议,且再走一段就进城了,宫无岁小心翼翼带着人找到一家成衣铺,在里面转了半个时辰。
  那成衣店的老板是个妇人,一见了沈奉君眼睛都直了,一边招呼茶水一边夸沈奉君风姿出众,说自己有个乖巧的小女儿,又问沈奉君可曾婚配。
  沈奉君实话说已有心仪之人,那老板一听,果然大失所望,不再问了。宫无岁本来在尽心尽力给两人选衣裳,一听她打听沈奉君的婚事就不乐意了,笑道:“姐姐怎么只问他不问我?难道我生得不好吗,要你这样厚此薄彼?”
  那老板将他上下打量一遍,就知道他性子好相与,玩笑道:“哪里生得不好?放咱们神花府也挑不出第二个的好相貌!只是郎君眉眼含情,嘴又这样甜,一看就是小风流坯子,姐姐可不敢把女儿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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